我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怒目视着他们,一拍水,箭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小绮,紧紧的抱她在怀里,像是要把她贴在我身上。我开始亲她,拼命的亲她。她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这些,一刹那间十分的安静,忽然哭着叫着,双手打起河水,身子使劲挣扎。我不管,只抱得更紧,亲得更猛。那些同龄人全过来,一面拉走小绮,一面打我。我被打进水里,口里鼻里耳里满是水,眼也睁不开,我想喊呛,很呛,然而我无法去喊……我浮出了水面,还有些水花没有完全落下。他们牵着小绮走了,我看见他们走远了。整个河面本是一块完美的金字,却被我弄的支离破碎……
“哞——”老水牛悠长的一声把我拉回了现实。回头看时,险些被吓得倒下去:不知何时起,一头水牛已停在我身后。我一回身,差点没和它亲嘴。那牛睁着牛眼看我,直朝我脸上喷气,又摇摇头,拍拍两耳,直弄得我一脸它的水。我着实惊了吓了,赶忙游开。上岸抓起衣服就走,又回头再看那河水,依然只有那牛在水里。河面上荡漾着金灿灿的阳光,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
又过了些时间,大约很长。我正在上课,走进来的却是外语老师,学生们很惊讶,老师似乎也明白了,却依然走上了讲台,“跟大家说下。本来是语文课的,只是秦校长要调了县里去,今天搬家……”
我坐在前排,老师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心里却糊涂了:秦老师要调到县里去,还要把家搬去,那以后再也见不到小绮了。那一个上午我根本就没有听课。好几次冲动想要跑回去看看,也好送送小绮,可是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离开座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终于熬到了尽头。我发了疯似的,拼尽所有力气骑车,车轮转的飞快,发出巨大的响声。才到家门口,我来不及放好车,就冲向小绮家。我记得四周很近,没有一个人,只听得我急急的脚步声和重重的喘气声。我用力推开小绮家的院门,走进去,心彻底的碎了。大门紧锁,透过窗户看去,屋里空荡得只剩下四堵墙了。“全没了,全没了”。我站着一动不动,眼睛却像贼似的环顾四方。我还记得清楚,东边那临窗旁放着的是一张八仙桌,配着四把背椅,北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我们这里叫它“中堂”。中堂下边是个长长的窄窄的高脚桌,专放日常用具,西墙边很空,没什么东西,就只摆着一个洗脸架,架上放着个脸盆,旁边拉着一条线,上面晾着几条毛巾。可现在全没有了
我慢慢的回去,垂头丧气的离开这里,回头看时,那副红纸写着的对联,已经有些破残了,还贴在门上,字迹依稀可辨:
向阳门第春常在
积善人家庆有余
他们是要走的,我应该早就想到的。许久前就听得小绮的妈说托关系在县城里给秦老师谋了个老师的位置,要举家搬过去的。秦老师是不肯去的,她说他就是这样一辈子没出息,怎么丢不下一个破校长呢,到县里还不一样是教书,怎么也不比在这当校长差,工资就高两倍。这理由似乎还不够分量,她接着说,这是为了女儿的现在,更为了女儿的未来。现在是为了撇开我这个小混混,将来是为了让女儿生活在城里。秦老师到底拗不过他老婆,勉强的走出了故土。小绮当然也更阻挡不了——她似乎也没有要阻挡的意思——她搬走的前些日子,我见过她,她也并没有像秦老师那样愁眉苦脸的,反倒比往常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