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悠然目光呆滞,好似未听到项恒的话,不作答,而是虚无的望着房梁,整个人脆弱如一张薄纸,一滴水便能将她戳破,伤的体无完肤。
借着细碎的皎洁月光,项恒就这般凝视着洛悠然的侧脸,一改往日的轻浮调笑,只静静的恍若在等待,又恍若在享受此刻美人在旁的舒宁。
逝者如斯,月儿不知何时已藏于乌云之后,仅隐隐露出点点迷蒙素光。整个王府笼罩在冷光之下,树影婆娑,风拂轻摇,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洛悠然与项恒竟一夜无眠,肩并肩躺着,无半点话语。
最终,好似轻盈鹅毛的洛悠然眨动双眸,眼神虽是呆滞,却渐渐凝聚点点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项恒从复问,修长的手指搭在洛悠然腰侧,轻轻抚过洛悠然光洁的腰肢,神秘的眸迸射令人沉醉的专一。
这一问好似表达了项恒一直在等待,更显得项恒痴情,只因美人香名便可用尽无数耐心。但知道项恒为人的女子都明白,他从来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女人于他,不过是玩物,要便得到,不要弃之也无不可。
漫长一夜,项恒之所以未眠,大概是闻着洛悠然身上的暖香,想起了往事。外表浮华好色之人,也并不见得内里也污秽不堪,那是承载万千而不愿外露的黯然神伤,不得别人半点触碰。
于洛悠然,项恒倒是有些好奇:为何此女子自己要上了他的床,却又露出失去所有的惨白面容?莫不是真走错了地方?可未免太过虚假,毕竟还躲过了护卫不是?方才若是不愿,她大可挣扎,拿一堆似梦非梦的理由搪塞,当真要引人嘲笑了。那些女人绝不可能如此纯粹。
被项恒一问,加之腰上的触感,洛悠然浑身一颤,急急忙忙躲开之间竟滚下床榻,摔得狼狈不堪。几次要爬起来,都蹒跚跌坐。
项恒从来不知何为怜惜,便冷漠的看洛悠然起起落落,没有一丝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虽是夏日,但深夜还是偏冷的,洛悠然带着下身疼痛好几次砸下去都险些晕倒。唯有石砖上的刺骨寒冷将她激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和满身淤痕逃离而去。
狂风从耳边飞快刮过,加之拖鞋“啪嗒啪嗒”与草叶接触的嘈杂声,洛悠然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奔跑,似受惊的鹿,亡命的。
“离殇?你怎么在这?”翠红举灯高照,瞧见飞奔而来的白衣女子眼熟至极,心下一凝,急急唤出来人的名字。
翠红乃是与同洛悠然有别无二致容貌的丫鬟的挚友,今夜她与离殇一道干完活,皆回到房中休息。谁料半夜醒来,却不见离殇的影子,翠红先是想离殇去茅房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离殇归来,她便匆匆出门寻找。
翠红一路观望,步至此地,便闻奇怪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作祟。她小心翼翼的循声查探,怎知刚好撞上了洛悠然一身白衣,还有这古怪露骨的装扮,让她不禁忧从心起。
洛悠然被阻断去路,茫然抬眼,张皇失措之下泪水“啪嗒啪嗒”是止也止不住。她抽抽噎噎,面对眼前熟悉的脸,顿时扑上去抱着翠红嚎啕大哭。
这不是她的同桌刘翠红是谁?天知道在如此无助的时候能遇上挚友是多么令人庆幸。
“傻孩子,别哭别哭啊~”翠红出声安慰,回以洛悠然温暖的拥抱。
原先远看洛悠然,翠红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搂着她,翠红看见洛悠然身上暧昧的红印,加之她露骨的装扮,当即明白过来洛悠然遭受了何等侮辱。
不过她们做丫鬟的有何力量去为自己讨回公道?现下能做的便只是忍气吞声罢了。思及此,翠红无奈哀叹命运不公,只字不提洛悠然此刻的痛处,用手怜惜的轻抚洛悠然的背,让洛悠然渐渐平静下来。
“二逼~~”洛悠然抽噎着叫刘翠红的外号,全然未觉此时此景此人已不是她所在的那个时代的。
“离殇,你说什么?”翠红不解,细心的搀扶洛悠然:“咱们边走边说,小心着了凉。”
一路清谈,洛悠然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已经穿越了,且是作为丫鬟的身份,没有半点权利,更别说能过上好日子。加之一来就莫名其妙的将第一次给了到现在都不知是谁的男子,可谓命苦之至!
而翠红虽说同她的同桌兼损友模样相同,可终究不是那个二逼刘翠红。洛悠然与翠红的关系,完全是建立在之前叫“离殇”的女子之上,翠红误以为她是离殇,洛悠然也只能以“离殇”这个名字暂时生活下去,以后的事只能做一步是一步了。
翠红为人贴心细腻,十分会照顾人。心知洛悠然遭遇悲惨,特意为洛悠然着着实实穿了一次衣,连发髻什么的都一一为洛悠然打点妥当了,才眯眼道:“我的手艺不错吧?”
“恩,谢谢翠红。”洛悠然感激涕淋的看铜镜之中虽不清晰,但还是能分辨出模样的自己,梳两个丫鬟髻在耳后,颇有古人的风味。
收敛依然未定的心神,洛悠然正欲起身,却被翠红的唤声止住了。
“离殇,你忘了贴上疤痕了。”翠红急匆匆的道,忧心忡忡的盯着洛悠然仿若无事,实则恍惚的脸。
她明白洛悠然的苦楚,也明白洛悠然是个坚强的女子,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刻意隐藏。可现下连伪装的疤痕都忘贴了,怎能叫翠红不焦急?
离殇其实生了一副好脸蛋,可美亦是一种祸。彼时离殇与翠红都是刚进王府的丫环,翠红依稀记得当初离殇对月哀叹,孤寂落寞的样子。翠红那时青涩寡言,偶尔说了一句话却是无意间有些冒昧,她问离殇为何要隐藏自己的美貌?不料却引来离殇长叹,她只是淡淡的看着翠红,想了许久才答“空有外表又如何?世事总不会因美而仁慈,何不将其隐藏,倒能免些罪过。”
年纪才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是以何种的心态来面对世间?那种震撼的心情,翠红恐怕到现在也不会忘记。后来,二人便因着性格相投,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挚友。
“什么?”洛悠然有些木讷,一时间不明白翠红的意思。
只见翠红无奈叹了一声,打开雕花抽屉,拿出一块凹凸不平的“人皮”,沾了桌上盒子里的东西,便要往洛悠然的脸上贴。
“你呀你,不是要隐藏自己么?如此粗心大意,就这样出去了,后果可不堪设想。”翠红边说边将“人皮”贴在洛悠然的左脸,末了,用手指将边缘按紧了,这才松了口气。
该是昨夜惊吓过度,神智尚未恢复罢。翠红这样以为。
闻言,洛悠然才明白过来,原来叫“离殇”的女子还有这等隐情?惊叹之余,露出感激的笑:“谢谢翠红。”
旋即,洛悠然看到铜镜中,半张脸似被烧毁的伤痕,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惊慌的不敢再看。带头先匆匆出了门。
既来之则安之。洛悠然打算安安分分的做个丫鬟,至于回去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她纵使再急,也不可能有得什么结果。奈何过惯了高科技的生活,要适应古朴的杂役生活不容易,洛悠然屡屡做不下来,只是欲哭无泪。
活虽劳身乏累,却还是能咬牙坚持。洛悠然蹲在灶台前生火,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期间却总觉不自在,不由毛骨悚然,好似有什么阴测测的东西盯着自己看。待她转回身,哪有什么?不过是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人们。
她想是自己太累了,便不刻意去感觉,可当那道视线好似正盯着她时,她又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离殇!你好死不死蹲在这里,是故意不想让我看见吗?”
厨房外忽的一声怒喝,何燕儿着一身华贵紫纱便出现在门框里。大把的阳光从她玲珑的曲线上透出来,衬出几分娇美。
此人正是王府的第十二位小妾,因着一次机缘巧合离殇做的菜肴合王爷胃口,何燕儿便总是让离殇做菜,谎称是自己亲手所做,博取王爷欢心。
洛悠然眯眼循声看过去,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
“你看你这丑的!别让我反胃!”何燕儿细步走到洛悠然身前,见她抬头,一脸嫌恶的别开脸,继而道:“今天我要去给王爷现菜,你给我好好做一道,限你两个时辰内完成,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何燕儿凶神恶煞的说完,不等洛悠然作何答复,便一刻也不愿待,用手捂着半张脸快步踏了出去。
“……”洛悠然一时无语,呆呆的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美女,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这,她才刚来,就要碰上这种事吗?
“我劝你还是快点吧!再耽搁你就要挨罚了。”掌厨的是个好心的中年男子,他因着以前离殇的好脾气,对她脸上的疤痕倒没显出多少厌恶。
洛悠然一愣,终是明白恐怕以前“离殇”的日子也是不好过,自己定是要替她受罪了。可以前的“离殇”去哪了呢?洛悠然现在才想起一个似乎很重要的问题,拧了拧眉,打算着手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