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C区相较A区的富丽堂皇和B区的灯火通明显得尤为黑暗，暗巷里脏污的角落和无人的僻静处就像是普通人们长久压抑的负面情绪，静悄悄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酝酿出罪恶的花。
又一次射出手中石子悄无声息地打昏了正在欺压无力孩童的恶人，战且惜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等着战无双快速地将恶人抢夺的东西收拾好并送走孩童，才重新抱起她开始又一次的飞檐走壁。
“……生气了？”
战无双趴在战且惜肩上，看着他黑暗里随风飘扬的长发，声音里带了点淡淡的忐忑。
“没有。”
战且惜安抚地在战无双背上拍了拍，继续专注前路方向。
两人很快地就到了蒲雄所住的那栋楼，上三楼，到蒲雄家门前，敲门，里面有人应声，然后门开。
“姐姐！”蒲家养女蒲茹茹一开门就高兴地扑过来，埋在战无双怀里蹭来蹭去；战无双笑着抱起她，在蒲家妈妈的惊喜叫声下和战且惜一起进了屋。（无双已经告知性别，在学习第一个月末的时候）
蒲家五口人都在，正围坐在床前不知道在聊什么；蒲雄就躺靠在床上，很明显聊天的中心就是他。
看到战无双和战且惜一同前来，他有点坏地笑了一下，然后挥手宣布：“好了，无双姐姐终于再次出现了，因为让我们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她表示要慷慨解囊用积攒的死核给我们买东西喔！”
“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战无双。
“咦——真的？！”高兴得不断往外冒花的蒲茹茹：“太好了，茹茹一直想去集市逛一逛！想要新的衣服——”
“好了茹茹，这是爷爷在开玩笑哟，再说下去犯难的就是姐姐了。”蒲家妈妈蔺颜捂住蒲茹茹的嘴巴，小声喝诉后稍显不安地看向战无双。
但战无双只是笑，然后脱下背包从里面拽出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递给蔺颜：“给，末世的天气很极端，之前那么冷最近却是热得一塌糊涂，茹茹还小，给她多添置点衣服也是应该的呢。”
战无双的举动如此干脆，以至于蔺颜愣住了，而蒲茹茹则直白得多，“哇”了一声后直接蹦到战无双怀里一个啾~吧唧在了战无双脸上。
然后下一刻战无双抱着蒲茹茹面不改色地抬脚用鞋底板挡住了蒲天砍来的刀背。
“好了别闹了，我们出去吧。”蒲文儒毕竟是家长，在接收到蒲雄递来的视线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于是也不阻止几人的动作，反而在蔺颜呆愣愣接过袋子的时候站起身轻推老婆儿子出门：“走吧，去买东西。”
“可、可是……”
“好了孩子们，上街了！”蒲文儒温声对两孩子道，然后靠近蔺颜耳边小声说：“爸爸要和无双谈谈，我们在这儿反而不方便，懂了？”
“懂了。”蔺颜瞬间从不解中回神，淡定脸点头。
眼看着爸爸妈妈都要走了，蒲茹茹从战无双身上滑下，抓着战无双的衣角就要走，却拽不动反被反作用力拉了回来一头撞在战无双大腿上。
“姐姐？”蒲茹茹抬头扑闪着眼疑惑看战无双。
战无双蹲下身，摸摸蒲茹茹的头：“姐姐要和爷爷谈点事，就不去了。”
“喔……”蒲茹茹有点低落的点点头，然后特坚定地道：“那姐姐要记得买新衣服喔！”
“嗯，姐姐会的。”又摸了摸蒲茹茹的头，战无双转过她的身子轻轻推了下：“去吧，爸爸妈妈都在等着你呢。”
“嗯！我走了！”蒲茹茹用力点点头，然后就牵着蒲天的手，迈着小短腿去追自己爸妈了。
“那么。”看着门板被蒲天关上，战无双站起身，转身看向蒲雄苍老却清明的眼：“老师，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蒲雄微笑，明明满脸皱纹的却仿佛在这一刻能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搬张凳子过来吧，我要讲的东西有点长。”
“不过在那之前……”
蒲雄眼神犀利看向战且惜。
“这位小兄弟，你很碍事请出去！”
·
青色的香炉冒着清浅迷人的烟，嫋嫋娜娜地上升后扩散开来，渐渐地充盈了整个房间；战无双嗅着这淡淡的香味，舒服的味道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蒲雄依然靠坐在床上，手中一杯战无双给他泡的茶，一边用杯盖撇着茶叶一边嗓音沉缓地开始话题。
“那种事……我怎么知道。”
战无双趴在椅背上，下巴垫在手臂上看着蒲雄相当没礼貌的翻白眼。
“见解总有吧？”蒲雄回看战无双，笑意依然温和柔软：“说说看。”
“嘛。”战无双闭上眼一脸无奈，在大脑里组织起语言，舒出口气后睁开了眼：“别笑我。”
“怎么会？”蒲雄否认道，却在喝了一口茶后皱起了眉：“……我后悔了，可以嘲笑你么。”
“不行。”战无双犀利眼否定，然后将简易的泡茶工具放在了床上小书桌上：“我不会泡茶，您自己来吧。”
“如此甚好。”蒲雄抬起手，将茶壶里的茶水茶叶全部倒掉（在战无双拿来的小盆里）之后，一边开始忙活一边对着战无双做了个“请”的示意。
战无双抬头望天。
“我觉得……规则其实就是平衡。”
“喔？”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呢，分为陆地、天空和海洋，缺一不可，因为失去天空太阳会烧毁一切、失去海洋便不会有生命诞生、失去大地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个世界，一切，都是一旦一开始不存在那么以后就绝不会出现现在这个世界的不可或缺，这就是平衡，而且还是牢不可破的三方平衡。”
“还有呢？”蒲天笑得温柔，递过一杯茶。
“还有，生命的平衡。”战无双接过茶水，垂眸看着澄澈的液体继续道：“肉食动物虽然强悍，但各种原因限制了它们的发展；草食动物食物遍地，但大部分柔弱不堪活不了多久，而强悍的生存环境极其苛刻；杂食动物虽然比较逍遥，可也不是被压在人类之下……食物链说明一切了。”
“那么人类还真是强大呢，作为这个星球的最高主宰，连天敌都没有。”
“不，有的，就是人类本身。”战无双说得很认真：“现在还加入了丧尸。”
“你说的也对。”蒲雄轻笑：“还有么？”
“没有死亡，世界在生命形成的不久就会毁灭；没有新生，世界也会走向灭亡；活得长的数量稀少，数量多的活的很短；谁都绝对有天敌，绝无可能有例外……这就是规则，有始有终，有长有短。”
“啊啊真不错呢，明明没人告诉你的吧……理解得真好。”蒲天满足地舒出一口气，然后继续提问：“那么，你觉得神存在吗？”
“存在的。”战无双很是慎重地道：“虽然我从未见过，但我觉得是存在的。”
“哎呀哎呀那么接下来我就无法让你吃惊了呢。”蒲雄笑道，声音里带着状似遗憾的情绪；他探手拿过放在旁边的香炉，一手托着底部一手覆盖在青烟袅袅的出烟孔上片刻后，移开。
然后战无双就看到，那些或浓或淡的烟雾，在飘飘荡荡到两人之间后，用不缓不慢的速度变成了一副画。
而略带沙哑的苍老嗓音则在这时，开始徐徐讲述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遥远得没有谁记载下来的以前，那时候天地间还没有人类，只有神与万物生活在这个世界，和谐地共处，偶尔的互助。”
薄烟飘摇着变化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到处是青草绿树，地上长着生物特征的人形与动物聊天笑谈着，在天上飞过飘逸人形的时候，笑着打招呼。
“后来，人类诞生了，他们因为与神更加接近所以常常被选中点化，飞升成仙；那时候世界是更加贴近神和光的，大量生灵仰慕天界，就连妖精都是潜心修行只为离天更近的。”
所有的烟雾骤然缩成一团，然后扩散开，清静的大殿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祖师的授课下潜心修行。
“那时候的光景是多么辉煌，所有生灵都平静而安宁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争斗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似乎岁月已经安稳定格在这里以后也永远会这样继续下去。”
“——直到某个人出现。”
战无双眼看着烟雾好像爆炸一样四散而开，却又缓缓集聚起来从下往上旋转着团出一个长长的椭圆形，然后轻微地爆破后显出一个长发及地衣袍飘摆的微笑人形来。
尽管没有脸，战无双却还是觉得那个人形的微笑是如此眼熟。
蒲天的讲述还在继续：
“那家伙拥有绝高的天资，完美的修炼能力是连神也嫉妒的强大，仅是千年就从一介普通人飞升成仙，位列仙班后继续清修；可是有鼎盛就有落没，借着这个人的威名昌盛百年后此人曾修行的门派也终是接近落没，不得已那时的掌门请出了这个人，而虽然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这人还总是念着一点旧情的，所以思虑过后也就答应了重新出山的要求。”
烟雾随着叙述不断变换，战无双看着微笑人形在一个大殿里修炼、被雷劈、位列仙班、找到洞府修炼，然后在多年后，被一名大汉模样的人请求，坐上了曾经门派的掌门宝座，为弟子们授课。
战无双以为微笑人形的生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直至使命完成，却没成想画面一转，微笑的人形嘴角渐渐下垂，身体在一刹那间崩开千万裂痕，在似乎能听到的碎裂声里裂开的外壳四散纷飞，让眼泛着红光的家伙覆盖了所有的一切。
战无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得跌下了椅子，直愣愣地看着那头发如蛇般弯曲飞舞的家伙说不出话。
蒲天垂眸看着手中浑身泛着隐约血光的人形，带着猩红味道的雷光劈在他身上，却无法阻挠他反而更增添了他的力量。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可这就是一切浩劫的开始。”
“这家伙，成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