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晓晓在试镜时受了吴秀贞一顿侮辱，一下场便哭着跑回房间，坐在床沿上继续泪飞如雨，心中那个痛楚，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想自己在东戏也算有名的人物，就连大款大爷当然还包括自己的老爹老妈，都从来不敢说自己一句重话，总是吹哄诓拍、百般迁就，没想到在这个草台班子里，会无端遭受一个乡巴佬贱货的恶毒攻击！末了，还得忍气吞声，装成没事的样子！妈妈的，不是为了能在这个戏中出演女一号，混个一举成名天下知，我花晓晓会让她避她么？会怕了她么？娘的，难道一朵红薯花儿，还真把咱们牡丹国花镇住了？不行！心中这口恶气不出，自己可真要老一截儿了！正在肚里发狠，王能万走进来。花晓晓一见老师出现，立刻恢复到在东戏可以任意宣泄情感的氛围中，受了委屈便把老师当出气筒的心情油然而生，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儿一般滚落下来：“王老师，我的命，苦哇……”
王能万忙不迭上前，表演般地拥住花晓晓：“晓晓，别，别伤心，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哼，那个吴主任，也太不像话了！”
花晓晓从王能万双臂中挣脱，发狠道：“大不了，我不演了！我非得去找她，讨个说法！”
王能万劝道：“晓晓，要忍呐！这年头，不是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天’么？忍得一时之气，才能赢得五天之名哩。有什么办法！你不演？我咋办？我好不容易推荐你和我搭档，就是奔《跑马》中，呃，那么多场感情戏来的！好机会呀，让我们可以公开交流，就不必像在东戏那样偷偷摸摸了，对不对？”
花晓晓擦去泪水，焦躁道：“这时候了，还说这些，烦！你弄清楚，姓王的，我们俩，不管公开也好，私下也好，都是逢场作戏！未必你还当真了？真要当真，我那王师娘怎么办？”
王能万一呆：“那，也是！嗨，我怎么忘了呢？咱们是不该动感情的！恋恋可以，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只是，要有戏可作才好吧？你不演了，未必我跟诸葛靓、胡蝶飞表演感情戏去？”
花晓晓眼一瞪：“什么？我说说气话儿，你就另打主意了？我真不想演了，早在试镜时，我就跟那乡巴佬干开了，还会忍到这时候？唉，那就忍下去吧……”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现在的问题，本来我演男一号，你扮女一号，按合同，是没问题的！但那个合同，是窦主任签的，可他呢，算是牺牲了！现在吴主任上台，看她对你那个态度，我可能是稳当的，你恐怕就危险了呢……”
“什么？我都忍到这份上了，她还要逼我降号儿？那不行！必须按合同！女一号，我演定了！”
王能万叹道：“晓晓，说你老成，你也老成，晓得公开私下都是逢场作戏！说你幼稚，你也幼稚，真不晓事！你想，什么事儿，如果都按合约儿办，天下的律师吃什么？合约儿嘛，破纸儿一张，有也可，无也可。”
花晓晓问：“那我该怎么办？”
“明儿就要开机，机不可失，你得抓紧！说不定，他们正在商量换角儿的事呢！”花晓晓从床上一蹦而起：“我收拾一下，马上去拜会吴制片！”
当花晓晓擦干泪痕，在房间里重新粉妆的时候，胡蝶飞也正在吴秀贞房间里打算申请女一号的角色。两个“小保姆”套了好一阵近乎，找到了共同语言，胡蝶飞便单刀直入道：“姐姐，有些情况，你恐怕还不清楚，我得给你汇报一下：当初，柳姐和窦主任商量好了，我只要当几天小保姆，等你，呃，等另外的小保姆到场，就把一号的角色交给我，现在，姐姐你上任了，政策没变吧？”
吴秀贞一乐：“好你个胡妹儿！你当了几天小保姆，就当出女一号来！我呢，当了好几年，应该当个什么呢？女特号么？”
胡蝶飞溜须道：“姐姐，你岂止女特务，呃，女特号！你吃得苦中苦，才成人上人，你现在是制片人了，连导演、摄像都一股脑儿管完。比女特号，强多了！”
“妹儿，你真会说话！不是吹，这制片人，还叫我过不了瘾！你们搞表演的，不也就是那么三两下？我看，如果我来演女一号，保证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虽然小用了，保证成功哩！”胡蝶飞吃了一惊，后悔自己拍马屁拍在了对方的“马自大”神经上，惴惴道：“对是对，只是，你友情客串一下可以，真要天天上戏，你恐怕累得慌……”
吴秀贞笑道：“说来玩儿！笑话，我会降号儿去演戏么？咱们吴家坝的父老兄弟，如果看见我在电视上演了角儿，不把我骂死才怪呢！”
胡蝶飞苦笑道：“有什么办法？这年头，要混成角儿，当演员的我们，苦哇！姐姐，有些事儿，你先知先觉，早明白这年头演戏的，是咋回事！要真说出来，你才会吓一跳呢……”
吴秀贞兴趣大涨：“说来听听！怎么不好意思？好你个胡妹儿，你不说，咱就甭讨论女一号的事儿！”
胡蝶飞没奈何，只好提供证据道：“说说，也没啥！做得就说得，说得就该受得，对不对？比如花晓晓，就混得不错，虽然姐姐你不喜欢她，但是她确实混得不错！要不，咋会有那么多广告导演找她？”
胡蝶飞又向吴秀贞大揭花晓晓的老底，听得吴秀贞一阵高兴，当即拍板道：“胡妹儿，女一号，就这样定了吧！哈哈……”
正在这时，花晓晓在外叩门，胡蝶飞见好就收，忙道：“姐姐，你现在是金口了，说话可要算话！今儿个肯定找你的人多，我这就告辞了。明儿要开机，什么时候宣布呢？”
吴秀贞道：“放心放心，去吧去吧，今晚，今晚准宣布……”
胡蝶飞开门，见花晓晓容光焕发，完全一个重新试镜的样儿，便道：“晓晓，又来面试了？”
花晓晓见是胡蝶飞，心中一跳：王老师果然厉害！这不，猜准有人来揽女一号了！便道：“飞蝶儿，面试了？过关了？”
胡蝶飞将喜悦强压心头，面无表情道：“过什么关？过不了呀！我们这些人，命中注定了的，只好等那么一天，叫别人来配盘儿喽……”硬忍住得意去了。
花晓晓一愣，闹不清楚胡蝶飞的本意，忙集中精神，轻掩房门，向吴秀贞致礼道：“吴姐，你好，你好高兴！我运气不错，正遇着你高兴的时候……”
吴秀贞见故事中的人物蓦然出现，顿时情景交融，刚休止的“哈哈”又延荡开来，把花晓晓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了半天，终于想到定是飞蝶儿讲了自己的笑话！一怄气，转身便要走人，吴秀贞忙阻止道：“花晓晓，哈哈，来来来，坐坐坐，忙，忙什么呢……”
花晓晓撅了嘴儿，将身丢进沙发里：“吴姐，我到底哪点儿惹了你？你不是骂我，就是笑我，早先窦哥对我就不是这态度！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明说呗！说了，我好改！我们年轻人，可塑性大，能方能圆……”
吴秀贞止住笑：“花晓晓，别，别怄气！窦哥儿对你没意见，我会对你有什么意见？政策，呃，应该是延续的，只是我觉得，你和你王老师，不够般配……”
花晓晓警惕道：“吴姐的意思是？我配不上男一号？”
吴秀贞坦然道：“是的！你看王能万那样儿，一半拉子老头儿，还要演什么年轻老师！你跟他演对手戏，让好端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和他谈情说爱，不是配错了对儿么？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咋会爱上一个糟老头子呢？要爱他，我想了半天，只有胡蝶飞才门当户对，对不对？”
花晓晓叫屈道：“不对不对！吴姐，时代不同了，男女早乱了辈儿，这是现实生活决定了的！”
吴秀贞连连摆手：“得得得！别说了，别摆了，你们演员，真是会说，一套一套的。”
花晓晓恳求道：“吴主任，理儿，也说明了！王老师虽然老了些，但时代不同了，男人四十一朵花，小女孩儿，是有理由爱上他的，对不对？我扮演十五六岁的女一号，正般配，你说是吧？”
吴秀贞清醒过来：“别争啦！就这样定了！虽然这年头，男女乱了辈儿，但是艺术，好歹不是生活，这个理儿，我那个初中老师早就说了！咱们电视，也是一种宣传，总不能宣传了半天，教育年轻女孩去喜欢糟老头子，对不对？如果女孩子全那样干，小鸡公们，咋办呢？未必，叫咱们人类绝种？未必，叫小鸡公们直打冤枉的鸣儿？所以，你就跟胡蝶飞换个角儿，女三号，年轻漂亮的富婆儿，有什么不好？我做梦，都梦着这种好角色呢……”
花晓晓急道：“吴姐，当初窦哥，合同跟我签好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