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广华答应着转身欲去,窦孤山叫住道:“别忙,有些事儿,抽个时间我和你单独交换交换,呃,去吧!”
方而正心中忐忑,察言观色地说:“窦哥,设备的总体采购,你叫我去把关,现在好歹弄回来了。费用嘛,这次出差,我们省得很,吃喝拉撒睡,大部分是万老板招待的……”
窦孤山冷然道:“他当然要招待,不然,他怎么好赚咱们的钱!”
方而正诚恳道:“你说得对,窦哥,总得让别人赚点!不然他喝西北风呵……”
“他招待了,有赚头了,会喝西北风么?妈妈的,他一旦不喝西北风,就该我们喝东南风了!”
“那也不尽然!万老板是哥儿们,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赚点算点。窦哥,老实说,我们跑了好几十家,都比万老板那儿高出百分之二三十,这一笔省下来,就是二三十万呐!”
“是么?这样说来,他真舍得喝西北风了?噫,天下竟有这样的生意人!”
“窦哥,你不了解万老板,这家伙还是个硕士毕业呢,算是儒商!他常说,银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赚那么多干啥?又说,千万不要混成巨富,混成巨富,麻烦!要请保镖,要养看家狗,要讨几个小老婆,要偷税漏税都十分不方便,还要防自己的儿女被黑道拉了肥猪。总而言之,麻烦得很!”
“你别哄我了!他怕麻烦,就不会放下好好的学问不做,下海去瞎扑腾,对不对?什么******儒商!这年头儿,有几个臭钱了,觉得不够壮阳,总要拉扯点儿风雅裹在身上!只听说将有儒将,帅有儒帅,好歹将帅们,还是有点文墨的吧?好歹别人,还是硬考上武状元的吧?现在可好,商人红火,大款红火,文人穷酸,儒者酸穷,就把自己都舍不得戴的帽儿啦方巾啦愣送给款爷们。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望着款爷们丢几个小钱自己玩玩!妈妈的,无商不奸,不奸就甭想当大款!儒商?笑话!说不定哪天还冒出什么儒偷、儒盗、儒匪、儒犯、儒奸的玩意儿来!老实说,这不能怪大款们,他有几个钱,该他潇洒,该他扬眉吐气,该他颐指气使。你们,呃,我们这帮文化人,跟着瞎起哄干吗?老老实实穷着,老老实实酸着,干吗把自己的帽儿送给他们去壮阳?嗯?”
方而正吃了一惊,小心道:“那是那是,嘿,小弟愚蠢,不是大哥你点明,我这一辈子,不知还要犯多少这样的错儿:愣把精神贵族的帽儿送给别人去得意!话又说回来,好多帽儿,不是我们主动送的。大款们有钱,他想个顶子戴戴,他就花银子去买,对不对?比如电视广告上,好多大款就他妈一个初小毕业,不是照样有教授啦专家啦的头衔!”
窦孤山残酷一笑:“有钱买帽儿,那个管不着,也不应该管。比如你,就是花钱买的文凭嘛!关键在,我们不能主动给别人戴高帽儿!”
方而正不免沮丧:“那是那是,大哥,你教训得对……”
窦孤山把话题扭回:“万老板该赚的等他赚去,咱们自个儿,手脚可要干净。丑话说在前头,一旦查出舞弊行为,别怪哥们儿不讲义气!”
方而正肃然道:“这个规矩,大哥,我懂!小弟我若犯了这种事儿,大哥你该下狠心就下狠手。我会是那种人么?”
窦孤山笑道:“这样吧,万老板那儿的欠款能拖多久算多久!他反正也不缺这几个钱花,对不对?咱们还是跟老板们学学,认账不赖账,躲得过初一算初一……”
方而正急道:“大哥,呃,江湖上,讲个信义。这次,拖欠了,下次,没有现钱,万老板是决不会让我们先拿货走的……”
“这个,你又不懂了!像万老板这种人,你说,中国有多少?恐怕不会下百把万吧!妈妈的一天哄一个,弄翻了又去哄另一个呀,人生苦短,你我兄弟活一百岁,才三万多天,有三万多人就够我们哄一辈子的了!怕什么?”
方而正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敢明火执仗叫窦孤山把钱拿出来,口中道:“理儿倒是这个理儿。只是,一传十,十传百,恐怕哄不到几天,全世界都会防范我们的……”
窦孤山见方而正一副着急模样,心中明白了大半。原想叫筱广华单独来搞点背靠背揭发,看来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必要时,去诈万老板,叫他交代出证据,就可以把这个什么都敢吃敢吞的小师弟收拾了!心中畅快,窦孤山话锋一转:“现在该买的都买了,还差摄像机,还有灯光、道具、置景、作曲一揽子人,你看,叫谁去租去借呀?”
方而正索然道:“这事儿,大哥,也该筱摄像跑跑了,你这里急着开机,演员也到了,我总得按程序来,让他们写出读了剧本的心得,另外呢,我还得给他们按每个人物的发展脉络,说说戏,教训教训……”
两人一下沉默了,有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真是的,两张有名的油嘴子凑在一起,谁也没想到会有无话可说的时候,好比年年春节放鞭炮,忽然宣布不准放了,那一夜就寂静得叫人总担心要出什么事儿!正在尴尬,筱广华带了胡蝶飞跨进门来。胡蝶飞一见窦孤山,娇嗔道:“窦主任,你做事也太吓人了!”
窦孤山还过阳来,笑问:“怎么啦?”
“怎么啦?你叫雷主任把王老师他们领走了,扔我一个人在宾馆里,不吓人么?电话不来一个,忽然来个筱摄像,叫我马上跟他走。天啊,我又不认识他,我又吃一惊……”
筱广华接口道:“胡小姐警惕性很高,她以为我是人贩子,呵呵!”
窦孤山笑道:“工作失误,工作失误,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呃,你刚才说,那个雷主任,是个大胡子么?”
“是个大胡子诗人哩!”
“哦!这家伙,有趣有激情,经常爱自封为主任!弄清楚,整个剧组,只有一个主任,就是我!今后凡是自称主任的,别理他!筱摄像就老实嘛,只称自个儿是摄像……”
“他一说摄像,又吓我一跳,我听成‘小色相’了!”筱广华尴尬道:“我总不能改姓吧?说成老摄像,你不更吓得要死?呵呵!”窦孤山止住道:“别说笑话了!来来来,小胡,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方导……”
胡蝶飞这才发现角落里坐了一个人,忙道:“方导,看看看,我们在东戏,不是见过面的么?方导,还是我的老校友呢!”方而正只得站起:“窦主任,你真是记性好,忘性大,把说戏的事儿,全给忘了呀!”窦孤山一敲脑门:“得!说过的事儿,不做,又会给忘了!筱摄像,你明儿就出动,限你三天之内,租来机头、借来灯光什么的!方导,你快与雷剧务联系,生活嘛,就不必体验了,叫他赶快带回演员,听你说戏!我么,跟小胡一块儿,一边深入生活,一边去采景,争取五天之内,开机!”
忽然手机响,窦孤山一看,是柳姹红在召唤,便又记起夏商周已出任《跑马》执行导演的事儿了,忙道:“方导,有件事儿,通知你一下:柳老板和我商量过了,因为你工作量太大,为了保证创作质量,组织上决定给你配个执行导演!”
方而正凛然道:“什么?执行导演?他执行什么?我一人导演就行了!”
窦孤山冷笑道:“有些事儿,下来我们单独交换交换,他执行什么?哼,差点儿我还要问你,应该怎么当执行导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