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不到黄河心不死,当不上《跑马》的导演就不活了!开初他由于克制不住自己,绝望中把窦孤山臭骂了一顿,没想到那姓窦的竟将刀抽出来要取他性命,幸亏他跑得快,才免于使出正当防卫的手段。老实说,夏商周如果跟窦孤山交手过招,后者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想想,窦氏一介书生,虽自以为有李白的才气,可没像李白那样下苦功练过剑,而夏氏从小在曲艺团什么都干过,单靠幼年基础的中国功夫也足可以把窦孤山打得鼻青脸肿。
只是,夏商周清楚,文人斗智不斗勇,夏商周岂是街头小流氓,怎会动不动就逞血气之勇去杀身成仁呢?再说,真正的老板并不是窦孤山,他的制片主任还是柳姹红恩准的呢,当夏商周打听清楚了《跑马》剧组的股东,就又克制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在半夜两点给柳姹红打了那个电话。夏商周听了柳女士睡意蒙眬的口头承诺,心中大喜,心想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一个“副导演”,倘若亲自乞讨上门,那“导演”的活儿不就到手了么?哼,老夏我纵横天下,还没有败过一仗哩,于是择个吉日,收拾打扮得像好莱坞风流明星盖博!看着镜中风度翩翩的自己,夏商周信心倍增,叼了烟卷儿,直奔柳姹红别墅而去。柳姹红安顿了小钢炮,又把小保姆派出到剧组公然卧底,监视她一往情深而又老吃不上嘴的“唐僧肉”窦孤山。
事实上,柳姹红对窦氏的心情,还真有点复杂:她不把窦孤山和小钢炮混为一谈,小钢炮只能算一碟小菜,窦孤山呢,可是满汉全席,柳姹红是留着要慢慢品味的,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桌全席,亦不准他人动箸染指。所以窦孤山敢发脾气,算他命大!眼下,柳女士万事顺畅,调度合理,愁的只是托人再找个小保姆的事儿还没回信儿。
夏商周揿响门铃,柳女士正在房中清理卫生,忙放下手中活儿,开门一看:“哎,怎么是个男的?”
夏商周大为奇怪:“我是男人呀。柳老板,那夜我打了电话……”
一听口音,柳姹红反应过来,笑道:“原来是夏先生,我以为是新保姆来了呢!”夏商周一懵,心想自个儿的通体形象,难道是个男保姆么?尴尬笑道:“柳老板,你真幽默,我可以进来么?”
“当然当然,见笑了见笑了,没保姆,房间乱得很……”
夏商周跨进客厅,果然见到处乌七八糟:靠垫乱扔在地上,果皮瓜子壳堆满了茶几,旁边还有两杯剩茶,烟灰缸已经满得溢了出来……便灵机一动,主动道:“来来来,柳老板,我来当个钟点保姆,帮你收拾收拾……”
顺手捡起了地上的靠垫。柳姹红顿生好感,高兴道:“那敢情好,只是,怎么付费给你呢?”
夏商周全身心投入劳动,一时没转过弯来:“美国标准是一小时十到十五美元,中国呢,也就十块八块人民币吧!呃,怎么了?你要长期雇用我当保姆么?柳老板,你真幽默!”柳姹红也忙着收拾,笑道:“别叫我老板好不好?叫老板,我就真把你当男保姆了!”
夏商周忙改口:“对对,柳老师,呃不对不对,柳小姐,也只有你,才这样难能可贵呀,年纪轻轻,家财万贯,人又漂亮,事业心又重。老实说,现在有几个臭钱的,宁肯自己吃了喝了玩了,谁肯来照顾文艺事业呢?光说电视不好看,又不肯拿钱出来改善改善,这种人,呆看一片雪花的荧光屏就够意思了,还想看什么七彩流动的好故事呀?”
夏商周不失时机地把话题转向《跑马》:“我今后当了《跑马》的导演,一定会拍出不同凡响的电视的……”
柳姹红惋惜地说开了几句老歌词:“你来到我身边,带着微笑,也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噢,他比你先到。可惜可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导演的事儿,就不会交给那姓方的了……”
夏商周冷笑道:“柳小姐,你可不能轻易放弃你的权力呀,现在是老板世界,老板说了算,岂能让他人越俎代庖呢?没有天就没有地,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个道理,好像你那么多马仔还没有闹清楚,没有把你这个大老板放在眼里。一个剧组,导演是第一位的,如此重大的选择决定,我猜想,你被排斥了……”
柳姹红申辩道:“一级负责一级,我只管制片人,其他的事儿,窦孤山说了算,我管得太细,容易老哩……”
夏商周穷追不舍:“老板嘛,事儿一多,是容易慢慢老的,但是关键人物不确定好,一旦出了大事,你就会像伍子胥,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
柳姹红紧张道:“会那么严重么?我会白了头发么?”
“你想,如果一千万扔在水里,泡儿都不冒一个,你不着急么?导演担不了大梁,拍出的戏没人看,卖不掉,你说惨不惨!嘿,你的马仔可一点儿都不惨,把一千万分光吃光,屁股一拍,走了,站在干岸儿看你这个当老板的笑话,你一急一羞,肯定会‘朝如青丝暮成雪’……”柳姹红被夏商周恐吓得六神无主,横了心道:“我可不愿白头发,大不了,这个戏不拍了!想不到,玩点艺术,事儿还真多!”夏商周知道自己又说过了头,弄不好柳姹红会学了窦孤山,将自己直撵出去,这富婆儿真会什么也不想干了!便赶紧安抚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其实,你已经管得相当细了,比如窦制片,是你确定的吧?筱摄像,也是你确定的吧?那么,事已至此,为什么不可以换个导演呢?没开机换个把导演,正常得很!有不少剧组,老板一不高兴,来个关停并转,打篮球似的不断喊暂停,连换了七八个导演,结果呢,证明老板们是完全正确的……”
柳姹红平静下来,沉思道:“你说得完全正确,像你这种大导演,不用真的可惜了!只是,不知怎么的,那个窦制片,脾气不好,我这个当老板的,还真有点儿虚他哩……”
说着,神情便有些发呆。夏商周见状,察觉这富婆儿对那个窦制片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明白此事再不能这样围追堵截,须得退一步进两步,便道:“柳小姐,其实呵,略加调整,是不会产生大的冲突的。比如,好好商量,我当导演,那个姓方的,可以当执行导演嘛!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柳姹红惊喜道:“可以这样安排么?那就好了,老实说,那个姓方的,我只见过一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也不知道他的才气。只听窦制片说,他是那个姓魏的女人的小师弟,也就是窦哥儿的小师弟了!不看僧面看窦哥的面子,我就准了,唉,执行导演,是干吗的?”
夏商周轻藐道:“执行导演么,就是一个肉喇叭,就是把导演我的想法、创作意图放大音量执行下去。用不着才气,你放心,方执行一定能愉快胜任……”
柳姹红见夏商周口说话手打卦,在与自己的晤谈中已把房间收拾得明洁鲜净,心中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决断道:“就这样定了,你等候通知,随时上任!”
夏商周高兴道:“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柳小姐,如果你的保姆一时不能到位,我愿意每天来帮你清理卫生两个小时,当然,钟点费么,决不要你的!哈哈!”
柳姹红感激道:“那哪儿成呢!堂堂大导演,成了清洁工,夏先生,你真幽默!”
夏商周恳切地:“柳小姐,老实说,我怎么能闲待着呢?你知道,窦制片由于不了解我,和我干了一仗,他是那种脾气,你都让他三分,难道我会不原谅么?但是为了今后长期合作,我总得在你这儿碰碰他见见他,把前嫌了了。还有,我还得了解情况,做些准备,多跟剧组的同志们接触接触,把关系搞融洽,像筱摄像、魏制片、方执行等等,我干起活儿来,还得靠他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