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这样倒在朝霞之下。
解雨臣并没有感到有多痛楚,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叫苦叫痛的时候。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狠命地咬自己的舌尖,口中瞬间充溢着血腥味。
“来人。”他的声音带着嘶哑,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儿,呼吸困难,在垂死的边沿。
吴邪过来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这。”他想问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把他葬了,葬在西府那棵海棠下。”解雨臣道。
两个月后。
天牢。
“朕本想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你却如此不领情,那别怪朕不念陈家守国之功!”解雨臣有些恼怒,和这人僵了快一个月了,刑法都用遍了,愣是半点话都套不出来。
“呵。本王虽不是什么好人,可答应别人的事情,本王一定会办到。”陈皮阿四嘴角淌血,眼目却是清明。
解雨臣也不顾他身上有多脏,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发问:“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他的眼睛,在哪里!”
“本王说了,皇上若赐我一死,本王自会道出真相。”陈皮阿四毫不示弱,一双灰白的鹰眼盯着解雨臣。
“笑话,已死之人能告诉朕什么?”解雨臣知道,这就是那瞎子的局,那人料定了他没有半分勇气来面对事实。可他确实毫无抵抗之力,自甘堕落地走进他设好的圈套。
“罢了,看在师父的份上,朕让你去见他。”解雨臣的手慢慢松开,无力地垂下,他侧身不愿再看他。
他知道,再怎么逃避,总是要面对的。
“呵,那就多谢了,师弟。”陈皮阿四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反正本王也是在垂死之际了,就多告诉你一点吧,免得那齐家小子死的不明不白的。”
“你只知,他的眼睛是为了你而瞎的,那你可知,他的眼,为何会被剜掉?”
“够了,朕一点都不想知道!”解雨臣妄想用大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看你,还在逃避,起码这一点,你完全比不过那人。”陈皮阿四笑得讽刺。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他知道你一定会替他看好那双眼睛,因为你解雨臣,从不欠人什么,可他就想让你一辈子都亏欠他。他死之前一定和你说他没想到你把吴二白给请出来了吧。你以为那心高气傲的神医仅仅就是你在他门前守了一夜就能请来的?告诉你也好,那姓齐的把他的眼睛送给他了,他这才答应陪他演场戏。可他还是心疼你这傻子,没告诉你真相,不过那小子鬼灵精得很,估计早就猜到本王会把这件事抖出来。”陈皮阿四说得云淡风轻。
解雨臣一脸死灰。
“为什么?”解雨臣觉得头疼得似乎要裂开一般。
“为什么?本王怎么会知道,赶紧一剑送我去黄泉,你一切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在西府。”陈皮阿四有些不耐。
解雨臣跌跌撞撞地走出天牢,对身后的狱卒摆了摆手,示意他去结果了陈王。
解雨臣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什么都没发生过,那瞎子还能肆无忌惮地对他笑。
“吴邪,我好累。”他对扶着他的吴邪道。
“小花,那是你自己选的路,你必须走完,这天下,我帮你暂管着,你去西府,让一切都结束吧。”吴邪劝他面对现实,他有种预感,那瞎子,可能真的会一语成谶。
风云变幻,人心终是难测。
解雨臣从西府回来后便有些不正常。
“瞎子,你说我们去江南好不好?”他娇笑着问。
可在吴邪几人眼里,他只是抱着一个匣子在自言自语。
没人看的见那近乎是透明的人。
“花儿,你这样别人会以为你疯了。”那人抬手摸了摸解雨臣的鬓角。
“我不在乎。”解雨臣轻摇头。
吴邪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解雨臣,终是一言不发,拉着身旁的张起灵无声的走了。
没有人知道为何新皇登基不久便让位于当朝宰相。只是从此在江南烟雨霏微的青石板上,多了一个叫解语花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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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你觉得这灯好不好看?”解雨臣终是回到了家。
那海棠色的灯笼映得他的脸越发娇艳。
“好看。”那人的脸上蒙了布条。
“胡说,你又看不见。”解雨臣有些后悔提了这个问题。
“我用心,便能看见。”他将他圈在怀里,低声道。
“瞎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来陪你。”他想碰碰他的脸,却只触到一阵冰凉。
“很快。”他将他抱得更紧。
那盏海棠色的灯笼掉在地上,几片海棠零落在灯上,平添了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