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叹息,“傻丫头,只要快快好起来,养好身子,还怕以后没有报恩的机会吗?”她轻柔地将凌雨安置在座椅上,端了一碗药轻轻喂给她,“来,我亲自熬的药,只要按时喝,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玉儿的眼神是那么真挚,凌雨难以拒绝,只能双手捧住滚烫的药碗,玉儿低声叮嘱她一定要趁热喝之后,又拿出块颜色素雅的布料,坐在灯下开始缝补。
“你呀,浑身上下就没有几件好看的衣裳,马上天气要燥热起来了,我给你做件好看的衫子,保管叫我家凌雨妹子看起来白嫩好看!”
凌雨呆了一呆,鼻子一酸,想要哭,却又忍住。
她挨着玉儿坐下,真心诚意地看着她,“玉儿姐姐,你比我的亲姐姐对我还要好,凌雨发誓,日后定当报答姐姐的真情相待。”
玉儿戳了戳她的眉心,笑意吟吟,“姐姐不图你任何回报,只要你过得好,姐姐就高兴。”
一盏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八岁的凌雨与十几岁的玉儿纯真的笑脸,那时的她们,谁也没想到,此后的人生,诸般不由人,从此姐妹情深,却再无相见之日。
锣鼓三更响的夜间,玉儿已经悄悄起床,借着烛火继续为凌雨缝补衣裳,自从凌雨生病以后,董氏房里的一些杂事就暂时由她代替照应,她只能忙中偷闲,挤出一些时间为凌雨赶制衣裳。
安静的院子外,时不时传出几声狗叫,玉儿咬断针线,将淡绿色的衫子折叠好,整整齐齐摆放在凌雨的床畔,这才拿了洗脸盆出去打水。
尽管已是三更,天色仍旧黑黢黢看不清,乌云掩盖了星辰,浓稠如墨水一般的夜里,依稀能瞥见玉儿房内那盏油灯微弱的光芒。
玉儿轻轻哼着歌打完水,正要回屋,忽然瞥见一个趴在窗户外偷偷朝屋内瞅的黑影,顿时一惊,手中的水盆怦然坠地。
“你……”她指着那忽然转过身来的壮硕身影,还没发出尖叫,已经被那黑影捂住嘴巴,拖入了屋后的林子里。
几声沉闷的惨叫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屋内,即将燃尽的蜡烛缓缓滴下最后一滴蜡油,黑暗重新笼罩了整间屋子。
凌雨是被窗外的鸡鸣声唤醒的,她缓缓起身,眼睛顿时一亮,床头摆着的那件淡绿色衫子正是玉儿姐姐替自己做的,她欣喜地展开穿在身上,果然很合身,玉儿姐姐真是手巧。
“玉儿姐姐……”她推开门快步奔出去,却发现下人们都围绕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这件事是昨晚发生的……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将她赶出府去……”
“换做我一定死了算了,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嘈杂而又隐晦的议论令凌雨有些茫然,她踮起脚尖四处寻找了一番,最终发现了那个远离众人,独自坐在湖边,背影楚楚可怜的女人。
她笑眯眯快步上前,搭住玉儿的肩膀,“玉儿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呀,你瞧我穿上你做的衣服好不好看?”
玉儿肩膀颤抖了一下,随即极快地躲闪开她的动作,似乎像躲避瘟疫一样。
凌雨微微一怔,忽然瞥见玉儿高高肿起的脸颊,顿时转过身,抓住她的胳膊,“姐姐你……”后面的话艰难地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震惊的目光凝聚在玉儿领口大开的脖子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还有被咬破的嘴唇,眼中透露出的绝望目光,令她心里隐隐生出一股痛来。
是什么,她不知道,可她但愿事情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玉儿仿佛失了灵魂一般,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乱发,一边轻声呢喃,“凌雨,你知道吗,我原本想着,等我在蔡府做几年丫鬟,攒够了钱将家里欠下的债还了,我就可以回家过安生日子,到时候,兴许能找个喜欢的男人嫁了,然后生个孩子,以后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多幸福……”
两行热泪从她脸颊缓缓流淌下来,她微微阖上眼睛,呜咽着,“可惜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让我遭遇那禽兽……”
“玉儿姐姐不要再说了!”凌雨慌乱地打断她的话,用自己瘦弱的胳膊紧紧拥抱住她,她想要竭尽全力给玉儿温暖,可恨她只有八岁,给不了她想要的安慰和理解。
玉儿在她怀中哭得声嘶力竭,凌雨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用倔强的背影隔绝了那些围观的不善目光。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止住了眼泪,抬起头凄然地看着凌雨,“妹妹,我现在这么肮脏,你还会觉得我是你的好姐姐吗?”
凌雨红着眼睛握住她的手,“是,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听到这个答案,她似乎感到很欣慰,唇角勾出了一抹笑,“凌雨,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想求求你,帮我去拿件外袍来好不好?”
凌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缓缓从玉儿冰冷的掌心中抽出手来,挤出一丝微笑,“玉儿姐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幼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前,玉儿紧紧闭上眼睛,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心中一横,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纵身一跃。
凌雨在屋内翻箱倒柜总算翻出了一件外袍,她抱着衣服匆匆忙忙朝外奔去,迎面却撞上忽然出现的蔡羽墨。
他紧抿着唇,神色沉重地盯着她,仿佛想告诉她些什么,却难以启齿。
“少爷,我现在正要去找玉儿姐姐,等我回来再服侍您。”她向左跨一步,蔡羽墨并没有退让,而是同样向左跨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小脸一皱,微微有些恼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玉儿姐姐还在等我!”再度向右跨一步,却仍没有避开蔡羽墨的挡住。
她嚯地睁大眼睛看着蔡羽墨,内心的不安逐渐扩散开,他……他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肯让她出去?
死死抓紧了手中的袍子,凌雨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空中飘忽,“少爷,玉儿姐姐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