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我连忙塞了块手绢到他嘴里,以防他咬伤舌头。还好他没一会儿就停止了抽搐,转而进入昏睡状态。这时,我又迅速将他的头转向一侧,同时抽去他嘴中的手绢,费劲全力把他改成侧卧的姿势。
“还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你的小命说不定就不保啦?”我自言自语着帮他擦去嘴边的唾液。
本着救死扶伤,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我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等待着他苏醒过来。
参差不齐的野草丛中,他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凌厉从他身上散发出。从他眉角透露出的桀骜与张扬,让我不由想起了丛林中的猎豹。目光掠过他的耳垂,我留意了下,那是个银质镶钻耳钉。米粒大小的宝石切工精致,镶嵌在神秘的银瓣上更显独特。
盯着看了好久的我越发地喜爱,渐渐低头入迷。
“你想干什么?!”绝突然睁开他冰蓝色的眼睛,瞪着我道。
我急忙振直了身子,摇手否认:“没什么,没什么!”
绝反复摸着后脑勺,起身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痛,还全身酸软?”
“这个——你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头正好砸在石头上……”我随便胡诌着。
“是么?”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摔倒?哦,是不是你,你把我给绊倒了?”
呵呵,绝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呢!恩将仇报?善心当狗肺?
“要是我真得绊倒你了,怎么还可能留在这等你醒?是人都知道干了坏事要逃跑的啊?”无奈,我只得自我辩驳。
“不对,你刚才的眼神,很不对劲——”
额,你小子不会是以为我心怀不轨,想在这荒郊**把你给吃了吧?
一想到这,我立刻朝他囔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对你没任何的兴趣!我,我——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我腿伤着了,一个人——走不回去!”
“不过一掌而已,有那么严重么?”绝很不屑地扫了眼我受伤的腿。
“你倒不说那一掌有多厉害,我的骨头都快被你打散了!”摸了摸伤腿,我没好气地回道。
绝用力瞪了我一眼,示意这是我自讨苦吃的后果。
“好了,既然你也醒了,现在就回去吧,时候不早了。”避开他的眼神,我垂头说道。
绝吹了声口哨,不远处的马随即奔到了我们面前。
“走吧。”绝二话不说,把我像米袋似的扔上了马,然后牵着缰绳,走向营帐。
“你刚才真的没想——”
“没有,我都说了,你这样的男子吊不起我任何兴趣。”
“哦。是么?”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那倒不用——”
“对了,你昏迷前说要怎么处置我来着?”
“这个,我忘了——”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说忘就忘?!”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记性不好,整个波滕民族家喻户晓!”
“不行,你得给我好好想想!记起来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想到再说吧!”
“不行……”
绝牵着马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包帐外停了下来。
“这里是——”迎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我又如米袋般被他扛下了马。
“姐——”绝撩开门帘,探头朝里面张望。
绝有姐姐么?我怎么不知道?
挠了挠头,我看到绝热情地拥上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
厄,这个男子叫姐?啧啧啧,这名字好……特别啊——
男子微笑地向我打了个招呼,我自然也不得失礼,莞笑回道:“你叫姐?”
“呵呵,”男子宝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煞是好看。他笑着纠正道:“不,我叫杰——”
“对不起,本宫失礼了。”我躬身道歉。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绝这家伙老是故意这么叫来取笑我。”
寒暄过后,一旁的绝开口说话了:“杰,她的腿伤着了,你帮忙看看。”
“哦?”杰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诧异,“赶快把她扶进来。”
绝很不情愿地把我拎进了包帐。
“把皮靴脱掉,给我看看。”
“哦。”可能是穿得过于臃肿,我花了好一会儿,费了极大的气力才把腿上的靴子给脱了下来。
“笨女人,脱个靴子都这么麻烦。”绝忍不住嘟囔了句。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晃着脑袋道,“哪天换做你穿了这么多厚重的衣服,我倒要看你得用多久!”
绝重重地吐了口气,忽然一把抓过我的腿,野蛮地脱掉了我的袜子,然后粗鲁地卷起了我的裤管。
“绝,你可轻点!别弄伤她了!”还好,有杰替我说情,不然我的小腿恐怕要伤上加伤了~~~~
端详了一番后,杰淡淡地对我说道:“没事,好在没伤到筋骨,只要上几日的药就可以了。”
“谢谢。”我轻声感谢道。
“没事,”杰转而对绝叹气道,“哎~~绝,你这次下手也太狠了吧?竟然对一个女孩子用掌力,哎——”
绝沉默不语,不做任何狡辩。
“绝,你到外面去给我抓些蛆拔草来。”
“哦。”
见绝走出了包帐,杰立马变了脸色,朝我低声询问道:“绝他刚才是不是晕倒了?”
“恩!”我点头作答。
“哎,”杰摇了摇头道,“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
“杰,有一点我不知该不该问。”我欲言又止。
“哦?不知公主有何事相询?”
“嗯……这个,绝是不是从小就这样?”
杰仔细想了片刻后,略带无奈地回道:“也不是,应该是十二岁那年,从马上摔下来后,就时不时地发作,哎,今年越发地厉害了——”
“那这病应该是受惊过度引起的,”我喃喃自语道,“这样的话,平时注意调养应该还是可以治愈的。”
“公主说的是真的么?”杰激动不已地望着我,似乎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或许吧。这我也不能打包票。”我深知自己没医病救伤的本领,也不是华佗再世不能妙手回春,此等非同小可的救人之事自然不能独揽其身。
见我犹豫了,杰备受打击地垂头道:“要是,要是那位姑娘在的话,或许,不,一定,她一定可以治好王的。”
“哦?那怎么不派人去找她呢?”我很自然地询问道。
“如今她已不知所踪,茫茫天国,要从何寻起?”杰一阵无奈。
“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你们一定可以找到的。”我随口问道,“你们最后一次在哪遇到那位姑娘的?或许我可以派人帮你们找找看。”
“流歌坊,丘京城里的流歌坊。”
额,我顿时茫茫然,搞了半天,原来那个女的就是我啊,那天我救的就是绝啊——
“要不是我那天失约,绝的病说不定早好了。”杰愧疚地捶胸道。
“失约?”我纳闷地问道,这又是什么事啊?与我有关么?
“对,四月初一那天,要不是我担心绝,急匆匆地跟随他回波滕吊丧,或许,或许,在悦来客栈我就能说服那位姑娘一起过来,哎,都是我的错……”
四月初一?我仔细想了想,记起那天晚上有个黄员外被杀了,后来还害我被冤枉,挨了几十计板子呢……哦,那天,那天本来说是有人约我酉时在城中的悦来客栈的,这么说来那天约我的人是杰咯——
“杰,你也不用自责了,都过去的事了何必耿耿于怀呢?人要往前看呀,没有那位姑娘,说不定你同样能够把绝治好的啊……”我拍着杰的肩膀安慰道。
“杰,我回来了。”
杰一听是绝的声音,立刻恢复了先前的神色,镇定地从绝手里接过新摘的蛆拔草,混以他物碾成渣,敷在我的伤处。
告别了杰,我一瘸一拐地出了包帐。绝刚才都没说什么话,一脸臭臭的,似乎很不满意送我回宿帐这件差事。
“我说你走慢点啊,走得这么急就不怕更疼么?”
“我想早点回去,那样就不用看你的臭脸了!这样行不?!”我回头扯了个鬼脸。
“跟我过来。”绝一把把我拽到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喂,你刚才还让我慢点走的,这会儿怎么又这么对我,是不是想我腿残啊?!”
“刚才,你和杰的话我都听到了。”绝若有似无地望着我,“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别人不提,我也不在意。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过,真的很好。只是,我没想到,对于我的病,杰会如此,如此耿耿于怀。其实十二岁那年,是我自己不小心,因为一时贪玩才从马上摔下来的,这一点都不关杰的事,可是他这么自责,我真的很难过……我能不能拜托你,答应杰,和他一起给我治病?虽然,虽然我没想过要把这病治好,可是,这样的话,我,我至少可以让杰减少点愧疚感——”
“这个……”绝“深情款款”的话语让我犹豫不决。
“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我们相互讨厌对方,但是,你若是答应我的这个要求,我可以不娶你……我发誓!”对兄弟之情如此重视的绝竟然以此跟我谈条件?我一时有些不知说措。
“难道你真的要取消和亲,打发使队回朝?这个不会太——”他不娶我自然对我有益,可是若是就这样打发使队回朝,于天国而言,不是有失国体和威严么?
“不取消也可以,我可以一辈子不管你,不碰你,只要,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绝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真的?”既然这个要求不止不损害我的利益,并且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何不爽快答应?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以以安达的名义起誓!”绝直拍胸脯道。
“起誓?”我笑着摇头道,“算了吧。男人的誓言都不可信,我们还是击掌为盟吧!”
“好!”绝随即推开手掌。
我立刻迎掌而上。
“啪!啪!啪!”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希望你保证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