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林中稚鸟脆啼,清凉的微风拂面而过,溪水调皮地来回扑打在我的腿上。安宁的一切,意味着惊险都过去了,我感觉到温暖的阳光从心底一点一点,逐渐洒遍了全身。
肢体疲软,而我整个右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抽不回来。
睁开眼,我用左手撑地慢慢爬起,才看清,原来紧紧地抓着我右手的是“银子”的左手。
我想掰开他的手指,把手拿出来,他突然从嘴里蹦出来一句:“抓住,别放手!”
推了他一把,我叫唤道:“醒醒,喂,银子,你醒醒啊!”
见他没有反应,我又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啊!醒醒!”
“水,水——”他半天才低声回应我。
“袄。”我立马用手捧了些溪水送到他嘴边,“来,水来了,张嘴。”
溪水由他的唇齿顺着脸颊流下,他抿着唇,喝了点,稍稍恢复了意识。
“扶我,起来。”他放开了我的右手,慢慢说着。
“恩。”我很费气力地用手推起他的后背,把他扶坐了起来。
可能是动作有些笨拙,弄疼了他,他低低地哀鸣了下。
他的表情极为难过,整张脸几乎扭成了一团,我连忙把手放开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
“帮我,把衣服脱了。”
“啊?”我有些纳闷,但还是照着做了。
他红色的外套,被勾得破碎,颜色深一块浅一块;里面的白色衬衣,背部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你受伤了?”我这才反应道。
“小伤而已。”他摸了摸后背的伤处说,“帮我把衣服撕成条状。”
“袄。”我咬了咬牙,望了下他的背部,那条长长的伤口还不断有鲜血冒出。看着有点反胃,我想吐却又吐不出口。
“拿来,”他从我手中抢过还没撕好的衣服,自个动起手来。
想到当时坠入溪流的情景,我有点愧疚,又把衣服抢回了手,“还是我来吧。”
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所幸他背上的伤口不深,在帮他稍微清理了下伤口后,我顺手用碎布条给他把伤口包扎好。
“谢谢。”他默默地说了声。
我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像他这种目中无人又狂妄自大的家伙怎么也会说这类词呢?
“时候不早了,不赶快走出这里,今晚恐怕要露宿森林了。”他撑地起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我赶紧扶住他。
“没事,本王还撑得住。”他摆摆手让我松开,然后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溪边石多易滑,他一个踉跄,坠向地面。
我及时搀扶起他:“还说自己撑得住,现在连站都站不住了。”
摇摇头,我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顺沿溪流下方走去。
“这样,你坚持得住么?”我朝他问了问。
他没有说话,微微地点了下头。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我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比我自己的远远高出很多。
“难道是病了?”我探了下他的额头,天呐,那温度简直可以用来煎鸡蛋!
我带着他靠近溪边,向他脸上撒了些水,希望暂时可以降下他的体温,可是无济于事。
怎么办是好呢?
正当我焦虑无方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个骑着白马的人。
“喂!大侠,救命啊!”我扯起嗓子大叫道。
白马终于在我面前停下来,还未等马上的人开口,我便低头乞求道:“这位善良的人啊,请你发发善心救救他这个病入膏肓的人吧!”
“柳姑娘?他是?”骑马的人说起话来,声音很像一个人。
“盛溪?”我把猜测说出了口,“盛溪呀,看见你真是太好了,你家少爷快不行了!”
“什么?!灏少他……”盛溪一个箭步从白马上跃下,把“银子”扶到了一阴凉处。
他探了探“银子”的额头,瞧了瞧伤势,又迅速跨上了马,策马奔回原程,丢下一句:“帮忙看着灏少,等着我……”
没多久,盛溪骑着白马回来了,这次马儿身后还拖着一辆马车。
盛溪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扶进马车,我跟在后面,也钻了进去。
白马被重重地扬了一鞭,拉着马车急速地行驶开。没站稳脚跟的我冷不防地撞倒在马车一边,还好,没有撞到趴在座椅上的“银子”。我仔细瞧了瞧,这马车正是我们之前坐着出城的那辆。
突然,盛溪掀开布帘,往我怀里扔了瓶:“给灏少敷在伤口上。”
“恩,知道了。”
解开“银子”身上刚刚绑好的布条,我看到化了脓的伤口,血脓交织,实在惨不忍睹。忍着恶心,我将药一点一点洒在伤口上。脓包逐渐开始破裂,同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我捂着鼻,别过脸,微微听到他的呻吟。突然,我有点后悔,后悔当时要是不那么轻举妄动,也就不会有危险了,没有了危险,他身上就不会有那么道恐怖的伤口。找了块干净的布,我耐心地将他背后的脓水擦去,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又多了种害怕,害怕哪天自己身上要是有这样的伤口,肯定生不如死。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马车驾进了一个小乡镇。盛溪把我们安顿在一酒家的同时找人唤来了大夫。大夫替“银子”把了会儿脉,说无碍及生命,大家也算松了口气。
接下来,盛溪又找来干净的衣服,给“银子”换上,我则到厨房忙碌地煎起药来。
几服药下去,“银子”身上的烧也渐渐退下,整个人清醒多了。
听盛溪说,过了这个镇,再差不多一天的车程,就可以到达尚城。我有些高兴起来,这趟惊心动魄的旅程也总算可以结束了。
在小乡镇上呆了三天左右,经过两场暴雨,在第四天清晨,我们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马车吱嘎吱嘎地走在林荫小道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早上到现在,我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水,感觉就像要生病了。虽然之前盛溪也好心地问我要不要在镇上多留几日把身体养好,未免他们担心,我借口说是小毛小病,很快就会自愈的,但是没想到,坐了半天的马车,我竟然毫无力气,直流冷汗。
喝了点水,没吃午饭,我蜷缩在马车的一角,昏睡起来。
“你没事吧?”耳边是“银子”的声音。
“没事,不用管我。我睡会儿就好。”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