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临走前说的话,在我的耳边久久地徘徊着。
“珍姐,那药你还是少喝为妙。甘草和很多食材都不能同食,而且长久服用,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还有,那个李悦茹,你可要小心着。想她小小的一个民女不但能住进誉挽苑,而且一住就是大半年,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
我浅笑着把秋香送走,让她不用替我担心,李悦茹是我的好姐妹,她不会加害于我。
但一转身,我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南雪娴在波滕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又如幽灵般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个人这么说,可能是偏见,而现在又有第二个人同样这么提醒我。或许,我真的要把自己从以前的眼光里拉出来,重新定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看待李悦茹的一举一动。
回到偏房,李悦茹正坐在那品茶。见我回来了,她便开口自说道:“熙珍,你让我留在这等你,是不是想问秋香是怎么嫁给灏少的?”
既然这个问题,是我想知道的,而李悦茹也想告诉我,那我听听何方?
“就在你失踪的第四天,皇后娘娘搬下懿旨,准了你和灏少的亲事,并封你为秀夫人。你也知道抗旨是要杀头的,而且这亲事也是灏少亲自向皇后娘娘求得的,他没理由拒绝,于是就八抬大轿,风光十足地把当初安排在你身边做丫环的秋香给娶进了门——”李悦茹见我一直没开口,便安慰道,“熙珍,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不好过,我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你也就是怕你难过。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只要灏少一句话,你定能比秋香嫁得更风光!”
“是么?灏少真的会这样待我么?”我特意这样说着,并且低头不去看她,借以试探李悦茹的反应。
“会的,灏少那么爱你,他一定会达成你所有的心愿的。”李悦茹面向我,很认真地说着,但是目光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单凭这一个眼神,我就能感觉到她对我有所保留,并非全心全意地支持。
晚上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便找来盛溪有意询问甘草的事。盛溪的回答与秋香所说的不相上下,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李悦茹。我不想破坏眼前的和睦,于是也没跟盛溪说什么。他那么忠心,若知道些什么一定会主动禀报灏少,我不想因为我的猜疑,而使得李悦茹无家可归,毕竟当日卖入流歌坊还是我拉她下水的,怎么说都是我有愧于她。
次日酉时,誉挽苑迎来一位贵客。我怎么都没想到,季晓蓉会知道我回来了。重回尚城,我自入住誉挽苑后就一直深居其中。这并非灏少禁止,只是我不想给他惹麻烦。
半年不见,季晓蓉扮男子的功力更胜从前。跟她谈话席间,我都好几次被她折服,她的举手投足真是惟妙惟肖,哎,看来扮男子对她而言已是得心应手了。当谈及她哥哥依旧半死不活时,她又显出了小女子的愁心,不过,当初下毒之人倒是被她揪了出来。
原来,赴考之前季晓臣和一小户人家的女子暗生情愫,双方私定终身。偏偏那女子后来被金世雄那个好色之徒给看上了。为一亲芳泽,金世雄便派人谋害素未谋面的季晓臣,意图逼那女子死心就范。谁料那女子坚贞不屈,宁死不从,最后投井自杀以示忠心不二。金世雄对这段强强霸占不行的事迹耿耿于怀,便和季晓臣结下梁子,一直以来都和假扮季晓臣的季晓蓉对着干,存心阻挠。
绕了一圈,又谈回季晓哲身上。这个小家伙调皮捣蛋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改,不喜欢读书,总是到处惹是生非,害得季晓蓉每次都要替他收拾烂摊子。晨宁在季晓容的撮合下,嫁给了钦慕已久的家丁若书;而月兰依旧是少爷前少爷后地追随着季晓蓉,任凭季晓蓉好说歹说,愣是不肯找户人家嫁了,说是要服侍季晓蓉到老……季晓蓉说到这的时候,整张脸都气得刷白。
见我如今在誉挽苑住得逍遥自在,季晓蓉不禁自我感慨道:“熙珍啊,没想到你也有归宿了,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晓蓉,不如弃官归隐把。”我建议道,“你终究是女儿身,一直扮男人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早些回乡,找个喜欢的人嫁了。”
“这事不急,我还年轻呢,”季晓蓉抿了抿唇道,“而且我和金世雄积怨那么深,我若罢官隐居,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晓蓉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么?”这是我第一次正面向她询问感情方面的事。
季晓蓉似有意回避,立刻转移话题道:“熙珍,知道么?等过了皇后娘娘的寿辰,渐轩就能登基称王了。”
“渐轩?你是说叶似然他要做皇帝了?”渐轩,季晓蓉如此亲昵地称呼叶似然的名讳,可见她对他的感情实在不一般。
“恩!”季晓蓉立刻手舞足蹈道,“等渐轩他做了皇帝,我一定要给金世雄好看!”
“那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啊!”我玩笑道。
“不会的,那家伙干过的坏事十箩筐都数不完,随便一两件就能治他个扰民坏国罪。”
“呵呵——”
“熙珍,明日跟我进宫一趟把?”季晓蓉突然语出惊人。
“晓蓉,我没听错把?你让我跟你一起进宫?”我不敢相信地把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你没听错。”季晓蓉略带凝重地说道,“渐轩护送云裳公主回来后,得知你失踪了,也一直担心着你的安慰,暗地里派了好多人出去追查……好在你现在回来了。本来他也打算亲自来探望你的,可是最近忙着皇后娘娘的寿宴和之后的登基大典,他抽不出身来,于是我就想着带你去看看他。”
“是这样啊,”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但还是不想进宫,于是托词道,“其实见不见都没关系的拉,你替我转告他,让他放心,我一切安好就是了,不用担心我的,好好准备他的登基大典!”叶似然,是曾经令我心动的人,曾几何时,我也曾为他痴迷、为他疯狂过。如今我所归他人,即将嫁做他妇,这些能免则免的会面,我还是少见为妙。况且,灏少也知道我以前留恋过他,我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季晓蓉想了想说道,“实话告诉你,其实渐轩他是想多了解他妹妹的一些事。熙珍你刚从波滕回来,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些云棠公主的事吧?”
这半年来的遭遇,我对谁都没有说真话,包括季晓蓉。大家都以为我当日被人贩掳去了,后来几番周折逃到了波滕,在那里当了大半年的丫环。后来适逢战乱,巧遇灏少,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个,我只是在平常人家做丫环,对皇族的事并不是很了解啊。”我百般推辞。
季晓蓉见说服不了我,便动以深情道:“熙珍,你想想看,云裳公主是渐轩的亲妹妹,哪有哥哥会不担心妹妹的安危的啊,而且他是真的很想了解他妹妹在波滕的生活情况,她开不开心,生活得辛不辛苦……就像我对哥哥一样。熙珍啊,血浓于水的亲情,到哪都是让人牵挂的。”
“好吧,我答应你。”季晓蓉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那好,我明天辰时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