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恍然大悟。
虽然琉璃没有道明,但是,现今我可以肯定那些日子监视着我的就是温芡怡,而且琉璃定然知道我就是她们所囚之人,至于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救命恩人极可能便是杀。
没想到,这会儿整件事一下子复杂了,一方面我口头敷衍绝,让他在得到我回复前不滥杀无辜;另一方面明知道温芡怡是杀的同党,我却因为事前答应了琉璃要全力以赴,那岂不是相互矛盾?两相对持,我实在左右为难,只怪刚才心软,一下子就答应了下来。
“公主殿下,时间不早了,绝恐怕等急了。”好在杰及时提醒,我暂时可以避开琉璃,好好整理一下头绪。
“我先走了,等想到办法了再来看你。”
琉璃也没说什么,目送我出了帐篷。
宿帐内传来一阵欢笑,我掀开门帘,望见绝和错正畅快地饮酒谈笑。
“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高兴?”我随口问道。
“珍,我要当爹了!”错眉飞色舞地道出了缘由。
“哦?那真的是值得高兴一番啊!”我笑了笑,补充道,“恭喜你啊!”
“谢谢,谢谢!”错满脸笑意地仰头干尽杯中酒。
“怎么去了那么久?”绝招手示意,让我在他身旁坐下。
我抿了抿唇,故作轻松地回答道:“遇到熟人,当然要好好寒暄一番咯。”
“哦?都谈了些什么?”绝挑了挑眉,追问不下。
“绝,你真是不了解女人,这种问题要珍怎么好意思回答你呢?”杰见我犹豫着不接话,及时暖了冷场。
“哦?那我改日真要向错好好讨教讨教了。”绝这么一说,令一旁高兴不已的错脸红到了耳根。
“呵呵!”大家都被错的腼腆给逗乐了。
这时,明端了碗汤药递到我桌前。
绝立刻会意,朝我招呼道:“是时候吃药了。”
望着那满满一碗的乌黑,我皱了皱眉头,撅着嘴道:“我的病不是都已经好了么?怎么还要吃药?”
“这些是固本培元,养身提质的补药……”杰解释道。
“哎,”我叹了口气,无奈道,“喝了都快一个半月了——”
“赶快喝了,不然凉了就更难下咽了。”绝拿起碗,送到我面前。
“我自己来。”我连忙接过汤碗,深摒了口气,然后捏着鼻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哈——”如释重负地把碗丢到了桌上,我长长地吐了吐舌头。
“什么东西呀?”绝突然塞了块东西到我的口中,我想吐出来瞅瞅却迎上绝如炬的目光,于是只得默默地含在齿间。
说来也怪,一时间舌苔上残留的苦味竟然就消失了,带着一丝甜意,那块食物渐渐融成了微粒。
就在我慢慢品味着口腔中的这块神奇时,绝三人起身走向帐门。
“真是的,走也不打个招呼。”我满腹牢骚,“更可恶的是,也不等回答完我的问题再走。”
“想知道是什么,就按时吃药。”绝转身朝我丢了句。
我暗哼了哼,猛然想起了件事,拉住杰,低声问道:“杰,那药有副作用么?”
“副作用?”杰困惑地叨念了句。
“就是,喝了那药会不会影响其他什么的?”我换了个问法道。
“这个——”看杰似乎还是不怎么理解,我干脆道出了心中所困。
“那个,我貌似两个月没来了……你说会不会跟喝这药有关系?”
正巧这时,绝见杰久久没有跟上,回头召唤道:“杰,怎么还不走?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呢?”
“这不就过来了么?”杰满口答应着,从我身旁经过时,暗暗低语道,“可能会影响到那方面。”
“那就好。”我顿时舒了口气。
“对了,”绝似想起了什么,再次回头道,“记得明天给我答复!”
漫漫长夜,在翻来覆去中更显悠长。
就在人体最虚弱最困乏的两三点之时,我悄悄地起了床,然后一路辗转,摸到昨日绝带我去的那个帐篷。
门口有重兵把守,我无法靠近,不能确认温芡怡就在里面。
等了会儿,到时间轮班,我正想着声东击西乘机溜进去,一个黑影先我一步飘入了帐内。
情况有些出乎意料啊,恩,不如静观其变,以逸待劳。
“砰砰砰!”帐内传来刀戈相见之声。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那个黑影就抗着个女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瞬间,围兵四起,那人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杀,你果然命大!不过今天,我一定不给你机会逃出去!”说话的正是绝,我不敢探头翘望,生怕被他瞧见了。
“你以为就凭你这些下三滥的部署就能困住我么?呵呵,绝,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杀狂笑一番后,开始大开杀戒。
一时间整个草原弥漫血腥,喊杀声呼天抢地。不见星光的黑夜掩盖了一切罪恶,却挡不住人的遐想。
我没敢睁眼瞧见,安静地守在角落里,等待着结束。
“你赶快走吧!不要为我牺牲!”
“怡!”杀悲惨地吼了声,很快没了踪影。
待我再次把目光转移到帐篷附近时,那里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温芡怡终究还是死了,在我还没来得及救她之前,自刎了。
我呆站在原地,想了很多。
杀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我不得而知。在众人看来,他一直都是个反派,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诈小人,可是如今温芡怡竟然为他抛弃了生命,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为人。杀最后的那一声怒吼,带着近乎绝望的悲哀,是出自肺腑的真情实感,这绝对骗不了人。今晚他能以身犯险,孤身前来,就说明了他对温芡怡有着极深的感情。坏人,原来所谓坏人,并非十恶不赦,他也有真诚善良的一面,只不过见到的人甚少……
“你什么时候来的?”绝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强行带我离开。
“我想看看她。”
“不要了,人已经死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
绝拧不过我的别扭,勉强答应道:“好吧,只许一会儿。”
“恩。”我点了点头,走到温芡怡的身边。
刀刃在她的脖间留下了一道极深的断口,已经没有血液再从那奔涌而出了。她的皮肤雪白,没有一丝血气,额头的经脉若隐若现,真挚的感情从那双眼眸中直射而出。
我伸手阖上她的眼睑,冰冷传递而来。她喜欢过灏少,却因我之故颠沛流离;如今爱上了杀,又由我之事为他殉身而死,我是不是注定毁她幸福,克她命运呢?
“走吧,你已经很累了。”绝扶起我,欲带我离开。
一声凄厉的哭泣循序渐进,琉璃拄着拐杖,连摔带爬地赶到了温芡怡的身边。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醒醒啊!别睡了,别睡了!别丢下琉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