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三,考试就是各家老师的家常便饭。晚自习不组织个随堂测验,都对不起排给老师们的连堂。
只不过,英语老师偶尔会有随性的时候,觉得外面天气不错,抱了一沓试卷到教室,说:“要不我们就考个试吧。”
大多数的考试不过只是大家一起做张试卷而已,老师坐在讲台上装模作样,底下的学生看小说的、玩手机的该干嘛干嘛,只要交卷之前把旁边人的试卷拖过来,随便写几个答案在上面交了差就算了事。
英语老师在上半学期赶着教完了所有的课程,组织一堂考试测验一下同学们的整体水平,为下个学期的高考复习做准备。前三排的同学把桌椅搬到了走廊上,分成左右两个小组,剩下的同学在教室里按间隔分开。
夏满刚好是分到教室外面的那一组,有些同学嫌外面吹着风冻手又冻脚,跟愿意出来考试的人换了位置。所以发试卷的时候,夏满一回头就看到陈淼坐在她的斜对面冲她挤眉弄眼地笑。
初中开始,英语就一直是夏满的强项,到二十分钟的大课间休息时,大部分才开始做阅读,她的答题卡都已经涂好端端正正地摆在课桌的右上角了。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已经拿着乒乓球拍跟王琪开始大战三百回合了,听到突然喧闹起来的校园,那颗心还真是不安分呢。
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望着别个班人走廊外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身边不断有隔壁班去洗手间的学生来来往往,根本没有做题的心思嘛。
楼底下怎么那么欢乐呀?借着伸懒腰抬起身体,在半空中顿住转头往下看,原来是一群女生在一楼中庭打羽毛球。夏满撇了撇嘴,全校一千多学生都看着呢,她们嘻嘻哈哈也能玩得自在。
没意思!没意思!刚想坐回去看看作文题目,宋光年带着他招牌式的浅笑跟上次一起玩乒乓球的一个男生从走廊上下去。正对着他们的女生连飞过来的球也不接了,握着拍子冲他们笑得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
原来是美术班的呀!换了个姿势,还是觉得不舒服,干脆移了移凳子,垫了几本几百页的教科书啊参考资料什么的在板凳上,一偏头就能把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坐在夏满后桌的王琪正为阅读题短文里的生词焦头烂额呢,前面的人小动作不断,身体动来动去也就算了,突然拔高了好一节,扭头望着楼底下时不时噗嗤笑出来一声。考试的时候也能那么随便,实在是特别拉仇恨啊!
戳了戳前面的腰,压低声音问:“你干嘛呢?”
满不在乎的语气:”看他们打羽毛球啊。“
作为在场的仅有的两名男生,宋光年跟他朋友真是众星捧着的月啊,两个人打球,两边站了至少二十个女孩子围观,手挽着手三三两两地站了好几堆。宋光年手长脚长,打球的时候整个身体放松地舒张开来,脸上的表情轻松而快乐,偶尔漏接球的时候还会浮现出孩子般懊恼的神情。
那是夏满不曾见过的一面。沉默地坐得端端正正,盯着满卷子不同的字母组成的单词,无法抑制地回想,在她面前的宋光年是什么样子的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倨傲的、捉弄人时不动声色的、逗小孩儿时幼稚可笑的..那么多张脸像一帧帧电影剪辑镜头从脑海里一一闪过,夏满发现,那些画面里面,从来没有一张是他发自内心的自由自在毫无负担的样子。
总归不是他朝夕相对特别熟悉的人,不管见了多少面,始终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对方,自然存在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就像这冬日的太阳,难得一见的万里晴空,却始终感受不到暖洋洋的温度,心里有一片角落,被黑暗笼罩,不见天日。
哦,楼底下的齐刷刷想起的欢呼声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夏满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宋光年微微低头,额发遮挡了眼睛,嘴角却是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将手中的羽毛球拍交给下一个女生。
他的朋友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冲他开着不怀好意的玩笑,男生只是遗憾又叹息地摇着头,输了球也没有影响到美妙的心情。听不到具体内容,夏满想,大概是他朋友鄙视他居然输给一个女孩子,抵挡不了对方的美人计之类的吧,而宋光年的动作刚好可以理解为,没办法,对手实在太强大。
果真是站在河流的两岸,你在那边欢声笑语,我在这头满身孤寂。夏满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你们美术班的女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球倒是打得蛮好的嘛。“
点击”发送“。双手枕着冰冷的水泥下巴搁在手背上望着楼下,几秒钟之后,男生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低头、转身、抬头。头顶上方的走廊外空无一人,视线从左到右缓慢地移动,根本没有那张肆意张扬的脸嘛。
宋光年重新点亮手机屏幕,修长的手指快速按动着键盘。
”你看到我了?“
动静那么大,想不看到也不行啊。叹了口气,把试卷翻到接下来的题目手机放到一边,想了想,又把手机拿了过来,回了一条:
”啊,看到了。“
真的是,毫无意义啊。等了几十秒,收件箱毫无动静,手指无意识地点击着左上角那一串数字,夏满心底一声叹息,还是没有问他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