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本鬼子刚刚投降,县城百废待兴,营部组建时间较短,各方面工作一点头绪都没有,再有一部分同志要南下,一些未了事宜要向留下来的同志交待,所以部队首长派通信员通知李扬和张帆马上归队。随着战马的一声嘶鸣,带着乡亲们的重托,伙伴们的期盼,李扬和张帆回到了坐落在县城东北角的营部。
这座楼房是城内的一个恶霸给他的大姨太建的,四层出脊,屋顶一律琉璃瓦铺就,前出廊,后出厦,从基础到房檐,青砖勾缝。硕大的楼门看不到一颗铆钉。室内雕梁红柱,彩绘饰顶,楼口的八层台阶,均为条石砌成,逼真的石纹历历在目。从外观看,此楼富丽堂皇而不浮,古典优雅而不旧。加之楼房前面又临街,营部设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
原定下午四点在营部二楼开会,临时变故,会议取消了。这样李扬和张帆又有时间在一起了。
张帆提着家里和乡亲们送的东西,说:“按原计划执行吗?”这是李扬和张帆预先定下的暗语。
“按原计划执行,三十分钟后老地方不见不散。”李扬说得非常肯定。
张帆的宿舍不在李扬的营部,但离得很近,直线距离有五百米。不到五分钟她就回到了自己宿舍。简易的单间宿舍有两张床和生活必需品,只是比男宿舍的墙上多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镜子,镜子下面是一张旧桌子,桌子上面摆放着几样儿简单的化妆品。同室的伙伴出去训练了,这几天就她一个人在宿舍里住。她放下提包,坐在镜子前面,看着怎么艰苦都变不了的娇嫩的脸庞,心里的庆幸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得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李扬啊李扬,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要抓不住,算你小子没本事。说完自己红着脸笑了。看了看表,离俩人约会的时间还早,嘴里哼着小曲儿,搬过提包,一件一件地把东西从提包里拿出来放在了床铺上,看哪件都爱不释手。妈妈临来的时候还嘱咐呢,把你穿不上的衣服给同伴们穿。她哪里知道,同伴们都是一些大姑娘,人家谁稀罕这些粗布衣裳呀,这就是遇事儿总想着别人忽略自己的妈妈。
李扬计划先到自己二楼办公室,把一天的工作和文件处理一下,然后和张帆去张家饭店用餐。刚上了几蹬台阶,就听见“蹬、蹬、蹬”从楼上跑下一个人来,由于惯性的原因,在接近李扬的时候没收住脚,与上楼的李扬撞个满怀。硬把李扬撞的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那人赶紧走到台阶下面把李扬扶起,一个劲儿地说客气话:“实在对不起,由于太匆忙了,把您撞了一下,都是我的不对,你看是否到医院检查一下。”
李扬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摸了摸身上被摔疼的部位,说:“没事儿,怎这么莽撞,有事儿也得稳重点儿。”说完想看看撞自己的是谁,一抬头,“啊,是你呀,”惊讶地问“你干什么来了?”
“李扬?穿着一身军装都快认不出来了。到办公室找你,你的手下说出去公干了,我想在附近吃点饭等你回来。怎这么巧,在台阶上撞见了,真是不撞不相识呀。”来人滔滔地说了一大通。
“到这儿来找谁呀?“李扬问。
来人很不客气地说:“到一营营部我能找谁呀,找首长呗。”
“你爱开玩笑的习惯没有改,这是个好习惯。怎么没见到首长就要走啊。”
“首长这不是来了吗,我哪能走呢?”
李扬指了指来人:“你呀!”说完俩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先到我的办公室再说。”说完来人跟在李扬身后,快速来到二楼李扬狭窄的办公室。
撞人的人不是别人,是老家邻村的一个同学,叫李涵,小名儿叫铁蛋,和李扬是同一个接生婆接生,并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时辰李扬比李涵早两个小时,所以李涵称李扬为大哥。
俩人同在一个小学同桌读书,李扬是班长,经常组织班上的同学玩儿打仗的游戏。那时候同学们就说李扬将来肯定能当指挥官,结果让同学们说中了。刚上到小学四年级,赶上日本鬼子侵略我国,俩人就各奔前程了,李扬参加了县大队,李涵掇学在家帮助父母料理家务,有时和父亲到外地倒腾点儿东西,拿到市场上卖,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多少钱,凑活够日常花费。
据说铁蛋儿这小名儿还是他爷爷给取的。当时李涵家很穷,一家五口,有父母、一个妹妹和爷爷,李涵的奶奶由于当年日本鬼子疯狂的烧杀抢掠,外出逃难与家人走散至今未归,一年前有人在南方山区看见一疯婆沿街乞讨,酷似李涵奶奶。一年多过去了也没什么消息。由于家境贫寒,也无力到处寻找。
李涵的父母生了五个孩子,可只剩下李涵和妹妹李立,其他三个都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在第三个孩子死了之后,李涵爷爷找了个算命先生,根据李涵父母的生辰八字算了算命,先生认为,以前生的孩子为什么没有立住,是因为孩子他爹命硬,弱小的生命禁不住硬命相克。要想李家有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孩子出生后,见第一面的应该是他的爷爷,而不是他的爸爸,孩子的名字也应由爷爷来起,只有这样,再有孩子不但能立住,今后还会有好的前程。
为了孩子、为了李家的生命延续,也不顾什么礼节和规矩了,李涵和李立出生时都是爷爷第一个抱起,然后由接生婆洗净身上的羊水,裹好小被,再安放在妈妈的身边。他们俩的大名儿和小名儿也都是爷爷给起的。特别是李涵的小名儿铁蛋儿,更是爷爷费了很长时间的心思才定下叫铁蛋儿的,意思不言而喻。也不知道是先生的命算得准,还是俩孩子的命好,现在都十七八了,这些年没闹过什么毛病,身体健壮,总算使李家有了延续……。
“你这办公室是不是太狭窄了,放一张办公桌和一张床就没多大的地方了。”李涵不停地在屋里搜索者。
“一切都在变,过几年可能会好一些,总比前几年打日本的时候东躲西藏好呀。哎,今天老同学突然造访,必有大事要谈。”李扬给李涵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茶几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先喝点水,慢慢再跟你说。”李涵端起茶水放在嘴边品了品“嗯,好茶,还是当官好,总有好茶喝。”
“别废话,有事儿赶紧说,我三点还有个会儿。”李扬也学会了撒谎,当然是善意的。
李涵端着茶杯挪了挪,坐在了靠近李扬办公桌的椅子上。
“老同学你说着,我边处理文件边听,两不误。”李扬拿过一摞文件,一边翻阅一边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与老同学几年不见,有很多话要说,但今天看来没时间叙家常了,那我就直接说明来意吧。现在日本鬼子也投降了,共产党、八路军解放了咱们的家乡,老百姓过上了平安舒心的日子。可全国还没有解放,还有国民党的反动势力在作怪,还有很多地方的老百姓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他们解救出来。乡亲们要我来是想把村儿里的几个小伙伴拉到你们的部队来当兵,为解放全中国出把力。”
李扬听后停止了文件的审阅,仰起头看了看李涵没有立即回答他,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然后说:“这样吧,你的那些伙伴当兵的事先放一放,现在跟我出去一趟,让你见个人。”李扬诡秘的说。
“见一个人?谁呀,我认识吗?你不是要开会吗?”李涵不解的问。
“那是跟你闹着玩儿呢。这个人见面也许认识,暂时保密。”李扬说着拿起背包拉着李涵快速地离开了营部。
从早晨天儿就阴,现在终于憋不住了,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已经有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棉花似的大雪瞬间使县城的大街上、树冠上、房顶上变成了一片银色。
“看见了吗,这时候真有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李涵看着纷飞的大雪说。
“你那几年学没白上,现在还诗兴大发呢。”李扬表扬了一句。
他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上。沿途有很多孩子冒着雪从家里出来打雪仗,堆雪人。后来他们自己也成了雪人。
李扬他俩无心留恋这雪中美景,三百米的路程没用三分钟就到了。进饭店的时候俩人已经成了雪人,进门与张老板寒暄两句后径直上二楼里面的雅间走去。这个雅间是李扬和张帆经常光顾的地方,也是通过这个雅间才确立了俩人的忠贞爱情。今天雅间的门帘特意换了个粉红色的,原想俩人好好地在这温馨一下,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李扬走到楼下的脚步声张帆已经听出来了。她站起来想到门口迎接他。
门帘撩起,发现有个陌生人紧随李扬身后也上了楼。“怎么还带来一个陌生人呀,李扬打算干什么?”张帆自己问着自己。
说话间李扬和李涵到了门口,一闪身就进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李扬进门后想把李涵介绍给张帆,可看到两人对视后惊讶的样子不言而喻了,俩人认识。
也正由于张帆与李涵认识,李扬才躲过了一次由于超出了他俩确定时间的教训。张帆见状脸马上阴转晴:“李涵,你怎么来了?”张帆惊讶地说。然后沏了两杯上等的龙井,递给了李扬和李涵,说:“今天赶巧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让你赶上了。是个有福的人呀。冻坏了吧,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咱们不是都赶上了吗?咱们都有福,全国的老百姓都有福。刚才李扬说领我见个人,问了几遍他都说见面也许认识,暂时保密。他还跟我卖关子呢。闹了半天这个神秘人物就是你呀,怎么样,几年没见还好吧。”李涵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帆继续说道:“还是原来那么漂亮,只是稍胖了一点。”
张帆看看李扬说:“还说呢,都怪他总让我吃、吃。现在我还像人样儿吗。还是说说你吧,来这儿有事呀。”
“咱们边吃边聊。”李扬召唤服务员上了四盘菜,又要了一瓶当地特产——高粱酒,特意给张帆要了一瓶自制饮料。
张帆获得了优待。拿着饮料无比兴奋地说:“这是你来了,要是石柱他们来,他们可不饶我。每次来我都得喝多了。”张帆一边瞄着正在低头吃菜的李扬一边跟李涵诉苦。
李涵喝了一口酒说,“你们那些小伙伴儿在鹊山一带可火了,小鬼子早就该完蛋,拿中国这些毛孩子都没办法还打算占领中国,称霸世界,简直是自不量力。”
“我也听说了,他们没少干大事儿,可以说他们为了把小日本儿从中国赶出去,为了父老乡亲过上太平日子做出了贡献。”
“哎,听李扬说你要随大部队南下,我这次来一是给你送送行,二是想带领我那帮小伙伴加入李扬哥的部队,现在他们在家听我的信儿呢。”
解放战争初期,由于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各个部队的兵力缺口很大,当时人民解放军和国民党部队同时存在,所以兵源的争夺相当激烈,为了尽快补充兵员,我人民解放军所属部队有权根据自己的情况适时补充兵力。所以,李扬很爽快地答应了李涵的请求,并就部队的一些纪律向李涵作了说明。
“你来了以后要帮助李扬,他这个人心太粗,有些事情考虑得太简单。就这个问题我俩没少吵架。”张帆说。
“看见了吗?她可见着亲人了,你要是不来她还真没地方诉苦呢。”说完,狡猾地看了看低头吃饭的张帆。张帆瞪他一眼没说嘛。
三个人正聊得起劲儿时,急速上楼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张老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石柱从山崖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