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凤彩并不知道,自己几句无心之言,竟让面前几位首座的心中,掀起一阵如此大的波澜。但愈发变得沉重的气氛还是让他意识到有些不妙,便闭上嘴巴定定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说话了。
场面一时僵住了,所有人似乎都在思考着些什么,没有人敢轻易的开口打破这股沉闷的气氛。
半晌,灵宝真人声音压抑地向外唤道:“白衣卿,进来!”
之前退到屋外待命的白衣卿闻言,立时大步迈入屋内,一拱手道:“弟子在。”
灵宝真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要赶走虫子一般,道:“你去把这小子送去摇光吧!”
白衣卿身子一顿,抬起头,犹豫着想说什么,面上很是为难。
一旁的玉成子适时的出声提醒道:“掌门师兄,之前不是说好,让这弟子再拜一师么?我们总不能让他真的一直待在摇光峰上吧?”
凤彩闻言,一脸困惑地向灵宝真人看去。
灵宝真人皱了皱眉,随即便道:“好,既然玉成子师弟这么惦记此事,就直接让他拜入你的门下好了。”
玉成子脸上一阵错愕,面上还带了几分愤怒,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好了,小子听着,从今以后,你就同时归属玉玑与摇光两门。单数年份,你便待在摇光峰上,到了双数年份,你就自己跑去玉玑学艺吧。衣卿,送他走。”
灵宝真人说完这一席话,也不等座下其他人有何反应,直接便拂袖离去。
剩下的几位首座面面相觑,互相望了望,便也无言的一一离去了=。
凤彩睁着眼睛,目送他们一个个走过,当玉成子从他身边经过时,一老一小目光相对,凤彩看得出小老头表情的复杂与无奈。但玉成子最后还是朝着他点了点头,这让他受宠若惊。
“师弟,我们走吧。”
身后的白衣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幕降临。
云幕之上,圆月如盘,繁星如斗。冰冷的秋风拂面吹过,半带迷茫,半带落寞。
漆黑的天穹之下,有两个御风疾驰的身影,在月光的投射下瑶瑶生辉。
凤彩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晚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轻轻地,他将右手伸向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护身符,绿色的底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绿莹莹的色彩来。
他将护身符紧紧地握在手心,抬头向漫天的繁星望去,轻声呢喃着:“干娘,盼兮,我已经到了天法门了,你们能听得到么?你们还好么?不要太挂念我,我很好……”
“只是还会有点怕……”
前方操纵宝剑的白衣卿听到了身后的响动,转头道:“师弟不必着急,刚刚穿越那片无水之海的时候耗费了一些时间,现在出了天枢峰,摇光已在眼前了。”
凤彩放眼看去,前方,一座黑漆漆的高山已在面前,仿佛呼吸之间,就能到达。
飞剑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爬升至山巅,二人一剑便这样悬浮在了空中。
“我们到了。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且都不要说话,懂么?”
白衣卿转头问道。待见得凤彩认真的点点头,才放心地转回头去。
白衣卿面上已是难得的不见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的谨慎。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在剑上又稳了稳,方才对着山巅手拱了一礼,大声喊道:“叶师叔,在下天枢峰白衣卿,奉掌门之命,求与师叔上山一见,打扰之处,烦请师叔见谅!”
白衣卿喊出这一席话后,便动也不动,只是低着头,一副耐心等待答复的模样。
凤彩困惑地向四周望了望,却见目之所及并无一人身影,又向着远处的山峰望去,心中想着,莫非白师兄是在与那山峰中的人说话?
果然,未过多久,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震破长空,清晰地传到二人的耳朵里:
“何事。”
仅这聊聊两字,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冰冷与寂寞,凤彩在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身上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一阵寒战。
白衣卿依旧是那副低身拱手的姿势,将头抬起,恭谨的答道:“回师叔,弟子此次前来,是奉掌门之命,带一位凤彩师弟来摇光峰,请师叔将他收在门下……”
话还没说完,白衣卿猛地直起腰来,一双耳朵灵动的探了探,接着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左右手开始快速捏决,同时嘴上快速地喊道:“叶师叔千万不要误会,掌门并无冒犯,此事完全是出于师尊的意思,若是叶师叔不同意,我即刻便将凤彩师弟带回!!!”
凤彩见他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甚是奇怪,但下一刻,便见远方一点寒芒闪烁,一柄周身流动着黑色雾气的飞剑顷刻间便刺破了水一般流泻着的夜色,包裹着浓厚的杀意袭来!
那一瞬间,凤彩的瞳孔也不安的颤动起来,也许是感受到了主人恐惧的内心与眼前的险境,眼神的那一抹幽蓝色愈发显得轻盈明透,有若实质。
“啊啊啊!”
冲天的气势转瞬间便飞至身前,凤彩慌乱的大叫一声,已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
然而!就在这一方天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撕碎的一刹那,毫无征兆地,一切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凤彩试探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白衣卿挡在他的身前,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额边已经不经意间流下一滴汗水。再细看去,就在白衣卿的喉咙前方一寸处,一柄单是看上一眼便给人凄厉无比感觉的长剑正悬浮在那里,剑身周边的黑色雾气中隐隐透出些青绿色的光芒,颇为不协调。
就是这样一把诡异的长剑,在前一秒几乎就要制二人于死地,可终而是在最后一秒,当白衣卿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后,硬生生地停滞了下来。
凤彩已是完全不敢再动,短短的几秒之内,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都完全被汗水打透。如果是在半个时辰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同属一门的师叔会轻易地向师侄下杀手,但现在,他才彻底明白了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长剑在空中“嗡嗡”清鸣了几声,便悬空缓缓旋转起来,好似它的主人也在思考着什么。它又绕着二人转上几圈,最终重新停滞了下来。
“上来说话。”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破空传来。
话音落后,怪异长剑破空而返,沿原路斩开一条漆黑的道路来,悄然地消失在了夜色的彼端。
寂静的摇光峰外,只留下一柄耀眼的雪白飞剑,与剑上刚刚死里逃生的两人,相顾,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