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低叹了一声,“我很欢喜。”我闻言一怔,来不及反应,九爷忽地矮身跪在炕前,健臂环抱我的肩膀,他将头颅埋进我的颈窝,力道那么大,仿佛攀住急湍中的浮木。
“安心——”将我圈在怀中,九爷的脸在我的颈部蹭着,意味深深地说:“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你在我身边。”
如遭电击般僵直身子,我方寸间如锥刺般惊痛,颈部的湿润,是——他的泪?!
瞬间屏了息,我慌乱得不知所措,指尖儿轻颤,迟疑半响,仍是掐着心尖儿的跳动,缓缓地探过,抱住了他的头,母性的柔情溢满心怀。
九爷手劲稍稍一使,我动也不能动,只能让他将头埋得更深,“我是你的男人。安心,我是你的男人。”一声声满足的轻叹温热地灼烫着我的肌肤,吞吐间的灼热教我的胸口竟微微胀疼,仿佛让他挑动了什么,呯,呯,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睇着十三,来了段绕口令。
十三黑瞳专注地看着我,像是重新评估般,“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四哥?这些年来,四哥对你用情之深,连我也为之动容,安心,难道你真的无法领会四哥对你的那份心吗?”叹息地摇头,十三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不谅解,“安心,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你到底要什么?!”
淡淡一笑,我睇睨十三,“胤祥,你真的懂过我么?”
十三闻言一怔,掀唇想要肯定,却又迟疑了,我见状自讽一笑,“有时,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了,他人又如何能懂?”
半响,轻叹出声,“情感的其实与否,与时间无关。胤祥,每一个人的情感当中,都会拥有最深刻的一段抑或几段依恋,这份情感与时间的长短无关,重要的是那瞬间盈满心头的悸动。我对四爷有爱,对九爷亦有情,对你曾有意,胤祥,我非滥情,只是容易感动。我并没有漠视四爷的心,只是,我有我的渴望,那份渴望,与情意无关,却能左右我的感情。”
十三怔忡地看着我,神情有丝失落,因为,曾经。
“可是,你与四哥相处最久,四哥对你的情最深,为何你仍要漠视?”
“我没有漠视,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什么?我默然了。
是什么?是我的爱用完了吗?若是这样,我为何会因四爷的柔情而心悸,而同时,又能冷静的与他保持距离?曾经,我对四爷的爱那么的深,那么的浓,浓到,我曾差点不顾一切。
只是差点。
对自由的渴望仍掌控着我所有的心神,曾经那样深刻的爱恋,若要我以自由为代价,就算重来一次,仍会惨淡收场。
混乱的思绪陡地中断,我僵住,震慑的紧揪住微颤抖的十指,想要平息心中的惊骇。
“原来,已是曾经。”轻絮般的声音缓缓逸出,突然顿悟的情感教我震惊不已,一切在此刻都变得清楚明白,包括那些浑沌不明的酸楚,和他要与我亲热时,我下意识的回避,还有,为什么就算陷入他的缠绵时,心中总会有另一个人。
两年的距离早已让爱转淡,再浓烈的爱,也会在时间与漠然中冷却。
就算仍为他的情而心悸,却无法再如从前般给予回应,时间早已改变了我曾以为的一切,四爷于我,已然曾经。
“安心,好些了吗?。”十四默默地看着我,我惊讶的发现,几日不见的他,似乎沉稳多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改变,似乎——怎么说呢?沉敛,霸气,和无法再看透的表情。
“胤禎,这两**忙些什么?这么晚了才来?”在我醒的那日,十四来了,问了几句,然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心底发毛,而后,他人就消失了,这一日才出现。
“没什么,不过决定了,要做一些事。”十四淡淡地道,往日阳光的神情,似乎遮了一片朦胧的雾,看也看不清。我心中隐隐有数,十四,是康熙后期谪位的强有力的争夺者之一,他的决定,与这有关吧?
我略动动,却痛得直吸气,十四上前扶了我一把,让我的头侧向他,他一直沉默着,只有微微颤抖的手透露了他内心压抑着的心痛。我忍着痛,抿笑道:“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十四淡淡地笑着,拖了张椅子在我床前坐下,“这样不好吗?我年近三十,也该长成了,不能老是一副莽撞样。”
扁着嘴,我皱眉道:“不好,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历史也许无法改变,可我还是想尝试。
十四静默地瞅着我半响,沉声说:“那样不好,如果我永远是那个样子,那么,我永远也保护不了我重视的人。”
他的神态太过平静,语气淡然,在这寂寥夜中添上诡谲之情。
我沉默着,小时候,常常在水中投入石子,看着它不停的激起层层迭迭的涟漪,但若不再继续投掷石子,它终究还是会回复平静无波。
我收起了手中的石子。
十四略坐一坐就出去了。我趴在床上,盯着摇曳的烛火出神,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这皇宫里,有一种欲望是永远无法遮拦也不会长久隐藏的,在越是艰难的时候,在遭遇困厄的境遇里,它就越要持续增长,那就是对权势的渴望。十四,只不过是深刻地领悟到了权力的重要性。从而对它,有了深沉的渴望。
剧情,沿着它不变的轨迹,一幕幕在时空中上演。
病危一
“庸医!”十三涨红了脸,气得将手中拄着的拐杖嗵嗵直击地板,指着吓得脸色发清的两位太医骂道:“你们这群太医,平日里个个吹嘘自己的医术高明,如今就连一个受了杖刑的宫女都治不好,一群废物!”
“别这样,十三爷。”我倚在被褥上轻咳出声,原本算得上清丽的面容早已让病容所代替,“十三爷,太医已是尽力了,是安心的身子骨坏了,这心悸的毛病,不是一两天了,用的药,只怕这半屋子也堆满了,拖了那么久治不好,大约,我就这样了。”
“胡说八道!”十三回身斥道,“这心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一定能治好,大概是方子不对,要寻对了病根,用对了方子,也就好了。”
我浅笑,“那也好,十三爷,你也别太责怪这两位太医了,多亏了这两位大人,安心的外伤才好得那么快,至于心悸,那是**病了,一时半会急不来的。”
“也是,是我太性急了,二位大人,别见怪,回头,我给二位大人送上一桌酒菜,就当做赔礼了。”
十三拄着拐,到我床边坐下,随意地朝两位太医丢去一句。
两位太医干笑着欠身道:“谢十三爷赏赐,奴才们心领了,这赔礼二字,可折杀奴才了,奴才们万万不敢让主子给奴才们赔不是,主子,您也是关心则乱,一时性急,奴才们听着就是,如何敢怪主子。奴才们学艺不精,才疏学浅,至今瞧不出这位安婉侍的心疾,是因何而生,为何换了十来个方子,一点效力全无,这点奴才也百思不得其解,待奴才回太医院后,一定翻遍医书,寻求良方,以解安婉侍病痛之苦。”
十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得了,你们下去吧,多尽点心,比说什么都强!”
“喳,十三爷,奴才们告退。”
我在炕上欠身笑道:“谢谢两位大人,有劳了。”
“玉儿!送两位大人。”
两位太医出去了,十三边擂着腿,边道:“原本你的心疾才好了些,这一打,又重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摇头道:“别尽说我,你的腿这两年总是行走不便,天气稍稍有变,就酸痛不已,用了多少药,不也是迟迟不好吗?一个腿疾就如此了,何况我是心疾,你也别太紧张,我没事的。”
十三无奈地叹道:“安心,你如何能跟我比?我的腿,不过是风寒症,坏了就坏了,也不至于伤了性命,可的你心疾不一样,一个人活着就靠心,心若坏了,人可就活不得了。”
我呵呵一笑,“怎么活不得,比干剖心,也活得几天哪,我的一颗心好端端的在心口上,怎么说,也得活上几十年吧?”
十三眉心揪拧,“还是别大意,赶明儿,我亲到太医院去,招个好太医来,给你把这病看好了!”他的言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