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才生怕他在遂宁云香楼逍遥一夜的事儿让家里人察觉,回到蓬莱后处处小心,打理大昌盐场的事务也格外地谨慎卖力。其后不久,外界有关七星神井的传言又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家里的人也没当回事,嘴巴长在别人头上,要怎么说让人说去。没料通达结婚那天竟然又出现疯子罗中高闹场的事,将七星卓筒井嚷了出来,爷爷当场气得昏死过去。
一连好几天,罗通才都没敢与外面的人接触,天天待在大昌盐场和家里。
他极度忐忑不安,暗自后悔一时昏了头脑,竟然在床笫间将七星卓筒井的秘密说给了菊香姑娘。难道是菊香将这秘密透了出去,甚至是给黄三金讲了,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像。虽然黄伯迫于无奈没能成就梦瑶和通达的婚事,但他早已追悔莫及,这事也并没导致两家人良好关系的恶化。而且黄伯对爷爷从来都是敬重有加,对父亲更是如同兄弟,他是不可能做出背后捅刀子的事来的。那天爷爷突然病倒,黄伯比谁都着急,第二天又急急赶来看望。换了其他人,谁能这样?
最终,罗通才断定这全是罗中高惹的祸。要不是他贪图银子而脚踩两只船,七星卓筒井的事也不会泄漏出去了。罗中高不过一个凿井的师傅而已,离了老爷子他岂能自己就凿出卓筒井这样的神井来?拿了别人的银子而事又办不成,人家当然不会放过他的,他不疯才怪!想到这里,罗通才也便宽心多了。
这天他正往大昌盐场走去,没料莫春生和田丰雨半路上闯了出来,不由分说要将他拉去喝酒,说有重要的话要说。罗通才推说事儿忙没工夫,二人不依,说咱三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还有什么比兄弟情分更要紧的?
罗通才便又想起他二人将自己酒后失言的话传将出去,搞得自己和家人不得安宁的事来,不由得恶气上涌,随他怎样胡搅蛮缠也决不退让。
莫春生也来了气,竟然说道:“你们广运盐号不就是有了七星井么,你屁股便翘翻天了。得意啥子?小心盐业行中的人找你们算账!”
罗通才嚷了起来:“要算啥账?我广运惹谁了!”
莫春生道:“罗老爷子凿出的卓筒井几十丈深,周围百十里的盐卤都流你家井里去了。你们广运发大财,别人却喝西北风去,不找你们算账找哪个去?”
“放屁!”罗通才火了,猛一使劲,竟将莫春生摔翻在地,跌在一块石头上,将脑袋撞破,鲜血长流。
莫春生本是个嘴上利势而内里虚弱的软蛋,一摸头上来了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罗通才骂了声“活该”,径自去了。田丰雨扶着莫春生去找大夫敷药包扎,而后各自回家。
岂知莫春生回到家中,父亲一问缘由就不依不饶了,拉着儿子就找上门来。
“春生,通才为啥打了你?”罗大掌柜问。
“我和田丰雨好心邀他去喝酒,他不去,还打我……”莫春生哭道。
瞿天成便觉奇怪,说:“你不惹他,二少爷会动手打你了?没这么怪吧。”
莫春生:“我就说了他家的七星井。还没说上几句,他就发火了。”
瞿天成问:“你都说了些啥?”
莫春生嗫嚅着不吭声。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瞿天成道,“如今有的人总是对罗老爷子的七星神井说三道四,我就很觉奇怪。你有本事就自己凿出这样的盐井来好了,何必眼红生忌妒呢?而忌妒之后说不准又生出邪念来了。”
瞿天成在遂宁乃至整个蜀川盐业行中都是个极有脸面的人物,更不用说他与盐监官卢大人那层无人不晓的关系,莫道全这个小盐号的掌柜自然是不敢得罪的。见瞿天成说出这番话来,莫胖子愣头愣脑地便哑了口。
罗运宏就对莫道全说道:“莫掌柜,实在对不住,令公子的汤药费我付好了。通才回家后我必将严加管教,日后一定叫他登门道歉。”
莫胖子只好顺势下台,说道:“算了算了,赔什么汤药费,小意思。”说着看了眼瞿天成,又道,“只不过,不要因为小儿说了那么几句话,就认为我荣生盐号是在眼红生忌妒了。”
莫道全父子走后,罗运宏感激地对瞿天成说:“要不是瞿掌柜主持公道,这事儿就难以收场了。”
就见通达媳妇慧芸走了来,说是爷爷醒了,母亲要父亲赶快去。瞿天成也就拱手告辞。
老爷子已被梁氏扶起靠在床头半躺着,见儿子走了进来,抬手拍了拍床沿。
罗运宏估计父亲要说什么,在床边坐了下来,未等父亲开口,他便说道:“爸,没事的。罗中高吃了几天汤药,也没瞎嚷嚷了。外面也风平浪静,没人说啥的。”
老爷子摇摇头,喘息着:“你没说实话,怎么会没事的……我估计,这事儿要闹大了。”
罗运宏仍然否认,要老爷子放心养病,号铺上的事就别操心了。老爷子无奈,手轻轻挥了挥,罗运宏便知其意,起身离去。
到了晚上,通达、通才先后从大英和大昌盐场回来,罗运宏将兄弟俩叫到堂屋里,问老二今日与莫春生打架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通才就将事情的经过如实说了,罗运宏吃了一惊。通达也说,今日罗中成也给他讲了一件怪事。
前天晚上荣生盐号莫掌柜和田丰盐号田掌柜跑到中成家中找他,也问起卓筒井的事来。他们说是听到一个说法,我们在大英凿出了几十丈深的盐井,周围上百里的盐卤都要往大英流了,广运大发其财,而他们这些盐号只有喝西北风去。罗中成说绝无此事,二人就是不信,声称还要到大英去看个究竟。
罗运宏深感事态严重,却又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就在这时,梁氏来说,老爷子要运宏和通达、通才马上都过去,他有话说。罗运宏忙对两个儿子说道:“外面这些事千万别让爷爷晓得,否则他的病是没指望好的了。”
老爷子正剧烈地咳嗽着,好一阵方才平息下来。罗运宏父子三人走进房间,在床前恭恭敬敬地站着,只待老爷子发话。
老爷子喘息着:“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都告诉我。”
罗运宏道:“爸,真的没事的,你就别瞎想了。”通达、通才也说没事,一切正常。没料老爷子发怒了,一拍床沿嚷了起来:“要等我死了才告诉我么?”
见老爷子动了怒,罗运宏扑地跪了,双泪俱下,通达、通才也跟着跪了下来。情知是瞒不过老爷子了,罗运宏只好将外面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就见老爷子反而平静下来,闭着眼睛像是睡去。
过了好一阵子,老爷子突然发话了,声音微弱,却很清楚:“即便他们知道七星卓筒井了,也没啥可怕的。他们还能将七星井搬了去?搬不走的。他们也没法子凿出这样的盐井来,除了我罗广仁,谁也凿不出七星卓筒井来的。”
老爷子又喘息了好一会,没再说话了,他很累。
走出房间,罗运宏无奈地对通达、通才说道:“记住,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样,只说没卓筒井这回事,也不准任何人进沟去看。”
罗通达回到自己房里,在书案前坐着发愣。慧芸端来热茶,问:“爷爷说什么了?”
通达摇摇头,没吭声。慧芸叹息着说:“我去看看爷爷,他该喝药了。”
慧芸去后,罗通达仍呆呆地坐着,眼盯着跳跃的灯火,诸多往事涌上心头。他想起跟着爷爷开凿卓筒井的艰难岁月,想起深井开凿成功那瞬间的狂喜,想起他与梦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欢乐时光……无情的现实早将内心的欢悦荡涤得干干净净。黄三金和梦瑶的影子轮替着在眼前浮现,那逝去的爱和无助的恨在心底交织,罗大少爷只觉前面一片迷茫,悲泪潸然而下。
慧芸走了来,说爷爷在念叨他了。通达匆匆走了过去,见老爷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便默默地站在床前。没想老爷子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床沿,罗通达便在床边坐了。
就听老爷子无力地说着:“你是个明白人,眼下出现的好些情况,究竟是咋回事,我想你心里也已有了个底。我说过,福兮祸所伏。我造出的七星卓筒井带给你们的不只是好处,还有灾难,但是我不后悔。你们也不会责怪爷爷吧?”
罗通达抓住老爷子的手:“怎么会呢?爷爷,决不会的。”
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又道:“那就好。那些人是冲着卓筒井的技艺来的,他们会不择手段要把凿井的技艺弄到手,也许大的灾难还在后面。你要记住,你和你爸你兄弟都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危难,你们只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好了。卓筒井的秘密都在爷爷的肚子里,谁要是想得到,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离开爷爷,罗通达走父亲房前过,见父亲茫然地坐在窗前,便走了进去。
“爷爷跟你说了?”罗运宏轻声问。
通达点了点头。大掌柜叹道:“你爷爷这一倒下,我就有点六神无主了,真不知眼前这关如何能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走一路看一路吧。”通达说,显得很无奈。
罗大掌柜长叹一声,却道:“就怕我们没路可走了。”
就在第二天,莫春生和田丰雨邀集几个年轻人跑到大英盐场,将前沟的八口盐井看了后就要往沟里闯,却被罗中成和罗中林等盐工拦住了。
罗中成手执木棒喝道:“这山沟是广运盐号买下的地盘,谁要是胡作非为,我们就当你们是山贼了!”
正吵闹得不可开交,少掌柜罗通达赶了来,向莫春生等人拱拱手,笑道:“各位兄弟这是怎么了?”
莫春生道:“不为啥,就想来看看。”
罗通达眉头一皱,冷冷地笑了笑:“怪了怪了,都是开盐号的,自家的盐场还没看够,却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撒野。我看你们像是有意来闹事的吧?”
莫春生一时语塞。罗通达又道:“奉劝各位兄弟马上离去,别搅乱了这里的营生。要是不听劝,我只有让我的伙计们将你们当山贼捆起来送到官府了。”
莫春生等人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离去。
岂料几天以后,蓬莱镇突然来了许多外乡人,都是来自遂宁各县乃至益州、渝州、普州、顺庆、荣州、资州、梓州盐业行中的大小掌柜,将所有客栈住得满满的。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要一睹天下奇人的风采,看看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七星卓筒井到底是什么模样。小小蓬莱古镇一时间便异常热闹起来。
不少人便要登门拜访罗老爷子和罗大掌柜,罗运宏岂能招架得住?正好通达从大英赶了回来,他思来想去也寻不出个稳妥的法子来,索性以父亲的口气写了一张招告贴在门上,罗大掌柜便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招告上写道:
七星神井是怪谈,
无中生有奈何天。
家父卧床命旦夕,
拜乞勿扰保平安。
外乡人也打听到罗老爷子确实病重卧床不起,遗憾着也就不上门讨扰,但没看到七星神井的庐山真面目,谁也不甘心离去。
有人便提起鑫源盐号的黄大掌柜来。听说罗黄两家是世交,或许他对其中缘由也略知一二。于是,邀约着去拜访黄大掌柜,谁知鑫源的门房说,大掌柜已于两天前离开蓬莱到遂宁去了。
这天晚上,一伙外乡客聚在会仙楼上喝酒,不无遗憾地说起罗老爷子来。
渝州客叹道:“哎,我是早就听说过天下奇人罗广仁的大名的,原以为这回来能一睹仙容,没料他老人家竟然卧床不起了。”
荣州客道:“我听说确有七星神井这事儿,而罗大掌柜却说是无中生有,这到底是咋回事了?”
顺庆客道:“盐井深达几十丈,这是怎么凿出来的?不眼见不为实,无论如何我是不敢相信的。”
资州客道:“既然你不相信,大老远地跑来干啥?”
顺庆客道:“吹得太神了嘛。都是行中人,不来看个究竟又不甘心了。”
众外乡客都大笑起来。
莫道全和田玉丰正在临桌小饮,见这伙外乡客七嘴八舌争论不休,就转过身子将他们盯着。又听那渝州客说道:“对七星神井我倒是深信不疑。要是罗广仁做不出天下奇事,他又怎会被称做天下奇人呢?”众人便都点头称是。
莫道全走了过去,拱手道:“想必各位都是盐业同道了?”
渝州客拱手问道:“请问老板怎么称呼?”
莫胖子道:“蓬莱荣生盐号掌柜莫道全。”又指着田玉丰,“那位是田丰盐号田大掌柜。”
众外乡客都起身寒暄,又请来同桌坐了,纷纷举杯敬酒。热闹过一阵子,话题便又转到罗老爷子的七星卓筒井上来。
荣州客问:“莫大掌柜,你一定是亲眼见过七星卓筒井的了?”
莫胖子叹道:“没人看见过的,但我们都相信确有其事。不过……”他突然做出难言的样子来。外乡客便不放过,非要他说出个究竟不可。
莫道全和田玉丰便神秘兮兮地讲起近些日子蓬莱的一些传闻来。
说是遂宁府内好多盐号掌柜对罗老爷子极为不满,都说他那七口盐井数十丈深,方圆百里其他盐场的盐卤都往他罗家的七星井流去了。要不了多久,那些盐号都非得倒闭不可。已经有人在暗中串联,要到大英盐场去与罗家的人理论,要求广运立马关掉七星神井,否则的话,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众外乡客惊得目瞪口呆,没想竟会生出这样严重的事故来。
渝州客摇头道:“真是奇谈怪论。罗老爷子的七星井又碍着那些人啥了?有本事你也凿出那样的神井来嘛!”
喝罢酒,渝州客等人在返回客栈的路上看见一伙外乡客围在街边听一个汉子说事。就听那汉子小声说道:“明天上午大英盐场有好戏看了。几十家盐号联名状告罗老爷子,遂宁知府刘大人明日便要派人去大英勘察办案,说不定就要封掉七星卓筒井了。”
渝州客等人大吃一惊,都说明天一定前去看个究竟。
汉子说完埋头便走,这汉子正是铁脚杆牛二。他趁着夜色走到鑫源盐号,推门闪了进去。进了内院,见黄大掌柜与太太的影子在房间窗纸上晃来晃去,牛二没敢敲门。正犹豫着,没想门自开了,黄三金走了出来。
“牛二回来了?”黄三金道。
“回大掌柜,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大英盐场明天肯定够热闹的了。”牛二兴奋地说。
黄三金其实没走。他刻意放出话去,说他到遂宁去了,自己却躲在家里精心导演着这场大戏。明日大英,生旦净末丑各色人等尽皆登场,将戏演得精彩纷呈的时候,却没人晓得他黄三金才是这幕大戏的重要角色。
虽然贴出了招告闭门谢客,外面的消息却隐隐约约地不断传来,令罗大掌柜焦虑不已,如坐针毡。正着急间,罗广义引进一个人来,是旺兴盐号掌柜郑保林。未及坐下,郑掌柜便道:“哎哟,运宏兄,你还在家坐得住呀?”就将他所知的外面的情况说了说,劝罗运宏早拿主意。
“听说众多同仁联名告我,这又是怎么回事?”罗运宏问。
“我也不知。如说联名告状,却没人来找过我,我旺兴盐号也是不大不小的商家呀!看来明天你们大英盐场很可能要出事的,你们真的要防着点了。”
送走郑保林,罗大掌柜惶惶然不知所措,可又不敢给老爷子透露一二。思虑再三,忙将通才唤来,要他连夜赶到大英盐场去协助通达,并反复叮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须冷静应对,千万别酿出祸患来。
通才走后,罗运宏急着去盐监府拜见卢大人。他想既然遂宁府要来人办案,卢大人肯定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夜深人静,好不容易叩开大门,才知卢禺去遂宁协理私盐大案还没回来。
回到家中,罗运宏便觉浑身无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坐在灯下发愣。梁氏问:“是不是碰上大麻烦了,要不给父亲说说?”
罗运宏断然道:“给他说了,还不要了老人家的命!”
梁氏没法子,只得去到堂屋里,跪在神龛前默默祈祷。
一夜无眠。第二天,罗运宏忐忑不安地守在老爷子床前,直至中午均不见大英传来消息。他实在坐不住了,便想亲自去大英看看,却又放心不下父亲。如果他这大男人走了,难道让梁氏和孙媳妇慧芸侍候老爷子拉屎撒尿不成?
正进退两难间,突然罗中成在院子里惊恐地嚷了起来:“大掌柜,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罗运宏赶紧走了出去,连连摆手要罗中成别嚷。罗中成即将嗓门压了下来,把大英盐场的情况急急说了。罗运宏转身便往房间走,竟然看见老爷子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浑身颤抖,手指儿子说道:“你马上去,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想把七星井搬走也行……”老爷子说着,颓然倒卧在床上。
没想到这么多人突然间跑到大英盐场来,吵嚷着要看罗老爷子的七星卓筒井,甚至有人骂出罗广仁施展妖术凿出深井强夺地下盐卤的话来。罗中成和几个盐工挡住路口不让通行。通达不免慌张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罗通才愤怒地嚷道:“这山沟是我罗家买下了的,谁要强行闯进,我跟他拼了!”
正僵持着,就见罗中成气喘吁吁跑来,说很多人从山上林子里蹿了下来,已经将七星井围着了。罗通达情知大事不妙,与通才急往沟里跑去。果然,就见百多人聚集在井场上,推推攘攘,人声鼎沸。罗中林等盐工手持木棒器具,几人一队将七眼神井护着,不让外人靠近一步。
“哥,这来咋办?”罗通才惊慌起来。
通达无计可施,急叫罗中成骑快马速速回去报告父亲。
但见通达、通才兄弟俩赶了来,莫胖子从人堆里走出,说道:“少掌柜,如今已有高人断言,这七眼盐井是你爷爷施妖术凿成,方圆百十里的制盐商号都将深受其害。我们都想见识见识这七星神井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要跟你父亲和爷爷讨个公道。你家发财,我们遭殃,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事已至此,对卓筒井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罗通达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拱手说道:“莫掌柜这话好无理!爷爷凿出的这七口盐井的确神奇,因为前人从来未曾有过,难道这就是妖术了么?千多年前蜀川郡守李冰李大人发明了井盐开采,那也是前人从未有过的事,照莫掌柜的怪论,那自然也是妖术了!”
莫胖子答不上话来,气得脸红筋胀的。突然,有人恶毒地嚷叫起来:“把妖井填了!”
罗通达一眼看去,见是莫春生和田丰雨两个小子。紧接着便有许多人跟着起哄,一步步向七星井逼拢。
大木匠罗中林举着斧子厉声喝道:“谁敢靠近神井,我要他的命!”这一吼果然将众人镇住,不敢近前。
罗通达愤怒已极。他再也无法冷静了,指着莫胖子厉声说道:“莫掌柜,各位同仁,今天我也将话给你们挑明了吧,这七星卓筒井是我爷爷苦心琢磨十多年才搞成的。说它是神井它就是神井,神就神在能将藏在地下数十丈深的盐卤汲上来。你们办不到的事情就把它说成是妖孽,这未免也太可笑,太可耻了!今天你们谁要毁掉神井,就先冲着我来好了,我把这条命搭给你们!”
通达呼地脱掉衣服往地下一扔,光着膀子凛然地往莫胖子面前一站,平素儒雅的书生气荡然无存,俨然一个无畏的斗士。
人群里走出那位渝州客来,向罗通达一拱手道:“少掌柜,本人是渝州盐商,今天慕名而来,是想一睹七星神井的风采的。罗老爷子的七星神井了不起呀!我倒觉得,刚才莫掌柜的话也太没道理了。”
便有众多外乡客赞许地笑了起来。
莫春生急了,喊道:“别听他胡言乱语!今天不填了妖井,你们这些盐号都得喝西北风去!”
人群又骚动起来。突然人堆里有人喊“打”,顷刻间便见乱石如雨点一般向护井的盐工砸去。盐工们愤怒了,挥舞着木棍器具扑向进攻的歹人。眼看一场流血的灾难就要发生,通达、通才都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这危急时刻,一队快骑从沟外驰来,就听一人高声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罗通达转眼看去,是盐监官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