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月到底还是在意的，只是表露的没有那么鲜明而又直白，但总归是自己的及笄日，就算是再不在乎，也会被元淑姨娘逼着去在乎。
“今日可是二小姐的及笄日，你们可都仔细认真些，二小姐若真能因此谋得一个好的前程，我定会重重打赏。”元淑姨娘拿起梳子递给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满脸笑意的对屋子里的丫鬟们道。
“是。”小丫鬟接过元淑姨娘手中的梳子，欠身恭敬道。
其它几个丫鬟也欠身作揖，纷纷围了上去。
沈新月就坐在镜前，未曾表露一句话，连脸色都尚未缓和。
她很讨厌，讨厌有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姨娘，可如今，她的及笄礼还需要这样的一个姨娘去细细操办，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竟闪过一丝烦闷。
烦闷，厌恶，缠绕交织在一起，很不畅快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几个手巧的丫鬟围了上来，换衣，梳发，描眉，莹面……这些丫鬟配合默契得就好似一个人一般。
不过片刻，沈新月便被送到了元淑姨娘面前。
元淑姨娘见沈新月冷着脸的模样，倒也没说什么，拉过一旁的嬷嬷道：“嬷嬷，我可是信你的，你定要给二姑娘画一个美美的妆容，好让她艳压群芳，事成之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嬷嬷面容和善，堆着笑容接过一个丫鬟手中的胭脂水粉，细细的为沈新月画起妆来。
嬷嬷拿起眉笔轻轻的给沈新月描眉画眼，画了个精致的桃花妆。
沈新月长得本就娇美，肌肤被养的犹如新生婴儿般娇嫩，如今这桃花妆更显得容貌如天际的彩霞一般，这桃花妆倒是更是衬得她的容颜更加娇媚，映得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这桃花妆，在这京都可是没有几人能像老奴画得这般熠熠生辉。”那嬷嬷笑道，扶起沈新月，将她推在元叔姨娘面前。
元叔姨娘递给芍药一个眼色，芍药明了，从袖中拿出一袋份量不少的钱袋，塞在嬷嬷的手中，道：“多亏了嬷嬷，二姑娘才能这般光彩夺目，姨娘说过，少不了嬷嬷您的好处。”
嬷嬷将钱袋接过，掩在袖子下掂了掂份量，顿时眉开眼笑，谄媚道：“芍药姑娘荒谬了，是老奴该做的，也是二小姐生的美丽动人，才衬得这桃花妆格外美艳，如此一来，还得感谢二小姐将老奴这桃花妆衬出名儿来了。”
芍药也说了几句恭敬客套的回话，便住了嘴。
嬷嬷掩帕笑道：“那下次贵府再邀老奴来时，还望是给这二小姐绞面化妆，望着二小姐上花轿，进婆家，产麟儿，夫君疼爱，公婆喜爱，欢欢喜喜的在夫家过一辈子。”
沈新月微微蹙了蹙眉，转身坐回梳妆桌前。
那嬷嬷不以为然，以为沈家二小姐是害羞了，想着二小姐终究是个女儿家尚且还未出阁，便吃吃一笑，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出了屋子。
“月儿，笑一笑。”元叔姨娘站在沈新月的身后，抚着她披在身后的三千青丝，道。
沈新月依旧冷着脸，似乎没有听见元叔姨娘的话一般，但眼底却多了几分怒意。
“月儿！”元淑姨娘也微微恼火了，声音不免提高了几度，“今日可是你的及笈日！”
“哦，”沈新月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
沈新月道完，漠然起身，置元淑姨娘于不顾。
“不争气的东西！”元淑姨娘恼道，一把抓过沈新月的胳膊往原处猛地推搡去。
沈新月一下子跌坐在梳妆桌前的椅子上，头上的点金步摇也随之晃了晃。
“你知不知道这个及笈礼对你有多重要！啊？！”元淑姨娘扶手替沈新月正好步摇，数落道。
沈新月自是明白这个及笈礼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从前天开始，从那日早上落水的那一刻开始，她……好像……
她说。
“不知道。”
“老子娘养你这十五年来，不惜下毒给宋氏那贱人，让宋氏连同她肚子里那贱种一起死于非命，可那贱人虽死了还留了肚子里那一命，但也好在那小贱人从娘胎里就带毒，身子孱弱，多病多灾，也算是个废人了，而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等这一日好让你出头，你若是出头了，那你后半生就可以仰仗夫家过活，再也不用看别人冷眼了；你若出头了，那元淑家的官途定能节节高涨；你若出头了，我便可以……”
“我若出头了，你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沈府的女主人了，父亲的正室了，后宅的主母了，是吗？”元淑姨娘的话还未说话，便被沈新月冷冷打断。
沈新月起身猛然拍桌，桌上的茶水溅了些许在桌上的那只手，她冷笑道。
“姨娘？你说，月儿说的对吗？”
元淑姨娘向来不隐晦这些，却不知为何女儿这两天来变化如此大。
“噢——那便是了，”沈新月敛了些许冷意，随即笑道，“既然如初，那就请姨娘为我准备好最好的，这个及笈礼，女儿，定然会……飞上高枝，成为凤凰……”
元淑姨娘不禁一愣，怎么……怎么转变这般大？！
张了张嘴，又闭上，元淑姨娘终究是没问出来，她自是知道就算是问了，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敷衍罢了，所以，还不如不问，省得又生出事端或嫌隙。
元淑姨娘将额边的一缕发夹入耳后，这才继续道：“好好好，姨娘一定会帮你好好举办这个及笈礼的，定然要压过那贱人的种。”
沈新月淡淡应了一声，缓缓坐下，拿起桌上的白绢布细细擦拭着手，然后，放下，端起桌上的茶，细细呷了一口，缓而，放下。
元淑姨娘倒也没多想，毕竟是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女儿，怀胎十月，那也大抵十六年，这十六年来，女儿一直是那副高高在上，不肯被欺压的人，方才就算是过分了些，许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又何必再较真呢？
沈新月盯着衔花明镜儿里的容颜，美艳的桃花妆衬得她更加娇媚柔嫩，久久凝视，久之，她扯了扯嘴角，噙起一丝得体的浅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