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达大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咳咳，”梅琳达大人稍稍清了清嗓子，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那么莉莉.蔻琦，我为刚刚的失礼向你和这位……额，好像叫卡托？”
“卡尔.迪亚士，黎明号的船长，我的大人，”我向她鞠躬颔首。出于庄园主儿子的身份，我极力地表现出尊崇，“您不必对我多说什么。”
“我可是个有素养有身份的人，卡尔.迪亚士，”梅琳达大人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对莉莉说道，“我向你和这位卡尔船长致以我的歉意。”
“你过分小心了，梅琳达。”莉莉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梅琳达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那么接下来，我想你们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了？”梅琳达大人重新皱了皱眉头。
我们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到林基身上。林基的眼神中仿佛透露出几分绝望的神色，他很清楚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在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再次看了看莉莉。长舒了一口气后，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基，第一次显露出战败的无奈脸色，倚靠着墙脚，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那是在我还在四处游荡之际，我的师傅亲口告诉我的。”林基看上去还没有缓过神，说起话来还是吞吞吐吐的。
“魔法之泉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只是修士会出现以后，人们不再信仰神明，自然之神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由他所给予我们的魔法之泉，理所当然地也被封印住了。”船长室里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听着林基的话。
“不过好在，虽然魔法之泉由自然之神创造，但是将其植根在每个人心中却是太古精灵所为。两千年前的逐日天国时期，精灵和人类生活在一片仅在史诗和传说中存在的大陆——该隐之地。传说那块沃土温暖怡人，四季如春，千百年来孕育了无数的令人惊叹的生命……”
“你给我等一下，”梅琳达大人的眉毛挤成了一团，眉脚还在止不住地抖动，能看出来她是不耐烦了，“你说的这些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吧……单刀直入一些好嘛？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哦呀梅琳达小姐，我们还是听他讲完吧。”欧夏用手抚了抚梅琳达大人的肩膀，她动人的双瞳中似乎散发着不可思议的魅力；迷人香唇间飘出的话语是如此清晰地飞进每个人的心房。我感觉心跳加速，我甚至能在这一刻体会到灵魂出窍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很可惜，这并不是我真心追随的感受:这种感受更像是被压抑出来的。
“你说的对，”梅琳达大人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有些事情还是从头到尾更能了解原委。”
梅琳达大人对这个女人似乎过于信任了，或许说是“言听计从”更为恰当。
“那么我就……继续了。”林基犹豫了一会儿，他的眼光始终不敢停留在莉莉身上。而在我看向莉莉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弥散着浓浓的雾。
“该隐之地的原住民因为对自然的敬爱而获得了自然之神给予的无数祝福与恩赐。而在传说中最强盛的国度——逐日天国兴盛到顶峰时，自然之神将一件象征着至高无上能力的馈赠降临到了梅得罗世界，尤其是该隐之地。”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故事，从在座各位的脸上，我也能看出毫无头绪的惊异。唯独欧夏这个神秘的女人，脸上总是浮现着难以解读的微笑。
“卡尔阁下……”正当我想要回头之际，一只偌大的手掌用难以想象的力气按住了我的左手。
“奥兰多？”经过我的短暂思考，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奥兰多.库克:深沉略带沙哑的声线，以及苦练击剑术而长满老茧的大手。
奥兰多将力气些许减弱来向我示意，随后他走上前与我并肩，微微用眼神指向了梅琳达大人。
不过我很明白，他所指的并不是梅琳达大人。
随后奥兰多又把眼神转向了我的身边。循着他的眼神望去，我看到紧紧跟在我身边的波兹坦也扭过头斜视着那位欧夏。
“看来并不是我神经大条了。”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算是稍稍放松了些。
“该隐之地的逐日天国存在了近五千年，在三千年前最兴盛的铃兰王朝时期，自然之神将象征着知识和希望的圣器——睿智火种，交给了太古精灵。他独自离开了该隐之地，在迷雾海的中心停了下来。他将睿智火种捧在手心，皮肤渐渐干枯，身体渐渐粗大，并最终成为隐天蔽日的铁橡树，成为赛亚尔大陆北岸的庇护所铁橡洲。”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什……你等一等，”梅琳达大人箭步上前，用手一把扯住林基的领口，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睿智火种是修士会最初的教皇阿尔比隆一世炼化而成，铁橡树是万年前陨石撞击梅得罗世界形成的，你说的和修士会给予我们的经义是背道而驰的，你这样做难道是想要背叛修士会吗？”
“我都说了！这些是我们的师傅告诉我的！”林基终于忍耐到顶点，闭上眼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吼。意识到自己冲动的林基很快镇静下来，再度低垂下眼皮。值得庆幸的是，梅琳达大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惩罚他。
“你接着说吧。”
“据我师傅所说，睿智火种应该就在铁橡树的最高处。正因为睿智火种的永恒燃烧，人们心中魔法之泉才开始渐渐涌动，这就和地下岩浆推动了水的恒流是一个道理。”
“想要获得与魔法之泉沟通的能力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所以直到今日拥有魔法师资格的人也为数不多。”
“而所谓的界面平移，则是灵魂魔法的一种。”
“等等……灵魂魔法……叶卡捷琳娜的哥哥……”莉莉突然抬起头，不过她仍旧陷在忧郁的泥潭之中，满面愁容。
林基仍然把头撇向一边:“斯芬克斯.博斯普鲁斯所进行的灵魂实验，正是灵魂魔法的一种。这种魔法是对生灵的亵渎，是对修士会宣扬的所谓贤者降世的反驳，因此被修士会列为了禁术。界面平移，通俗地说就等于拿一块拥有巨大魔力的镜子，将受法者的灵魂，也可以说是本质，反射到镜面世界，与原来的世界相隔绝。”
“虽说是禁术，但即便对其置若罔闻，其实要发动这种魔法也绝非易事。灵魂魔法说到底并不仅仅是与魔法之泉的深刻联系，也可以理解成与自然之神签订契约，使用睿智火种来加速魔法之泉的沸腾，但是这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很少有人能够忍受这种煎熬。”
“因此，想要发动这种魔法，发动者是人的可能微乎其微。”林基所说的这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是人？”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大脑，将信将疑地问道，“总不会是神吧。”
“卡托船长，请注意你的言辞，”梅琳达大人白了我一眼，轻声地“哼”了一句，“别忘了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对于她永远记不住我名字这件事我已经无力吐槽。
“梅琳达……总长……”每次要林基在名字后面跟一个职务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卡尔的怀疑有他的道理。”
“如果界面平移的发动者不是人，且又不是神，那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神的代理人或是堕神的眷属。”
“你在跟我胡说八道吧？”梅琳达大人气不打一处来，她握紧了拳头准备上前好好教训林基。不过这也怪不了她，毕竟不仅梅琳达大人，我们对这些也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林基所说，可都是与修士会的教义背道而驰。去相信赛亚尔大陆的实际统治者，还是去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神，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出乎意料的，此时林基却忽然一扫愁容。虽然他的眉毛仍旧紧紧靠在一起，但是能看出来，往日的神采已经慢慢回到他的脸上:“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我师傅告诉我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林基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终于将游离的视线重新降落到莉莉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莉莉也最终露出了笑脸。
“虽然挺棘手的，不过貌似没什么大乱子。”我伸了个懒腰，向波兹坦招了招手，打算回到“黎明号”。
“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林基先生。”欧夏从梅琳达大人身边闪出，仍旧带着微笑。
“什么？”林基脸上一瞬间显露出警觉。
“我想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掩饰着一件事，并且在你生动的故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这件事，”欧夏说话的时候，宛若天籁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你刚刚说，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发动这种魔法；几乎这两个字的意思……”
“就是仍然有人能够发动这种魔法吧……”莉莉的声音又一次低落下来。
林基死死盯着欧夏的脸庞，他的眼神中充满愤怒，但是我似乎隐约能够看出，怒火之下隐含着一种莫名的惶恐。欧夏微泛紫光的重瞳中，有着无尽的深邃神秘。
“在已知的人类历史上，确实有六个人能够发动界面平移。”林基一字一顿地说道。
“赛亚尔大陆的发现者，伟大的冒险家洛林.寒松。”
“加仑底王朝的龙痕骑士领袖，当东.冯可夫。”
“有史以来唯一一位登顶铁橡树的魔法师，霍尔勒牧师会的领袖，卡恩雷诺.预言者。”
“修士会初代教皇，贤者的代理人，柯比索.阿尔比隆一世。”
“天赋异禀的魔法师，堕落的天才斯芬克斯.博斯普鲁斯。”
“还有……”说到这儿，林基再次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惨白，仰头不再说话。
欧夏则不紧不慢地走到莉莉身边，打量一番过后，凑到她的耳边。本以为是耳语，欧夏的声音却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修士会海军的建立者，强大的征服者，古老家族的捍卫者……”
“塞万提斯.蔻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