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带着些水汽的微风迎面吹来,多情地牵动起姜妍的秀发,几缕青丝从费敖脸上柔柔地拂过,也给他送来缕缕令人心醉的芳香。费敖几乎要伸出手去揽姜妍入怀,将这人间最美妙的温香软玉贴上自己伤痕累累的胸膛。
但,他没有。
他当然不会如姜妍所说的那般走开,因为他并不拒绝感受她的忧伤。他说:“不,我喜欢你的忧伤。”但他随即发现这句话是多么的不合人情,改口道,“我是说,我愿意感染些你的忧伤。”
是的,他宁愿如此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不远,也不近。
白天时,面对贼人的重剑,他也曾把她护入怀里,但那是何其短暂的一瞬啊!而此刻,费敖再也没有勇气和豪情去尝试占有这人世间最圣洁的美丽。
他唯恐自己一个多情的动作会变成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姜妍再次转过脸来注视着费敖,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至清的光芒,如同一泓不含丝毫浮尘杂质的秋潭。她柔柔地道:“那你能陪我说说话么?”
费敖激动得差点吐血,可自己该从哪句话说起呢?倾诉这些日子自己在幽暗地道下对她的思念?说起自己明知将死时眼前浮现出她的容颜?可自己和她只是见过一次而已啊!此时的费敖方才察觉自己是多么的不善言辞,早知道这样,跟宫去病多学学说话也好。
费敖自从父亲死于周兵的长戈乱剑,母亲又被姬宫涅的亲兵**后,心中总是横亘着浓烈的仇恨,终日怀着刺王的夙志,很少能与人开怀畅谈,即便是面对待他如子的恩师,也没有真正打开过久闭的心门。唯有遇到宫去病后,也许是受到宫去病开朗乐观性格的感染,他的话才渐渐多了起来。
可是现在他却好似面对着人生的第一大难题,陪心中的玉人儿说说话。该说些什么?他却只道:“我叫费敖,原本是这里的铸鼎师。”
姜妍如果不是心忧父亲的伤势,差点要开颜大笑起来。但她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道:“下午已经说过了!我还知道你为我们举过大旗,是一名百战骑兵强征你来着。对了,你为什么要去刺杀天子呢?听说这给我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哩。当然,我不是怪你,我也觉得我这个天子姐夫不是好人来的。”
她是在宫去病之后第二个问起这话的人,费敖自然会有许许多多的话可以说出来,再也不虞无话可说的窘迫。但他刚要开口,就听到一个朗健的声音道:“费兄果然好体质!”
费敖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新任铸鼎师区鉴。
区鉴手里拿着一条已经烤成金黄色的野猪腿,直向费敖走来,面带笑意道:“我本以为费兄至少要有半个月才能站起来,可现在看费兄情形,明早当可行动自如了,实在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