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大娘见车婧满脸失落，恐她动情，低叹道：“婧儿，他只是你照顾的一个病人。”
车婧心知姑婆言外之意，垂首道：“婧儿知道。”她将“木头人”从雪地里拖了出来，茫然四顾，却找不到可以安置之处，只见满目惨景，禁不住怆然落泪。
车大娘也立起身来，黯然四望。两峰之间原有的数十农家已经被泥石流完全填埋，全村老少数百人竟无一人幸免。岐山上仍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碎石随泥流滚下，漫山树木倾倒，鸟兽四散惊逃。
两许里外的周之古城已成废墟，幸存者惊慌奔走，哀痛哭喊，声闻于天，一片末世哀景。
原本漫天飞扬的大雪，仿佛也惊畏于这空前的天地之威，再不见半片飞雪，只余重重阴霾，愁云惨淡。
车大娘眼里流露出巨大的悲悯，太息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知有几千几万的无辜百姓死伤在这次天灾之下。婧儿，擦干你的泪吧，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及至第二日早朝，天子姬宫涅方才从虢石父哪里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虢石父是当做一件趣闻禀奏的，姬宫涅听后嘿嘿笑道：“难怪我昨日午睡之时只觉卧榻摇晃不止，当时只当是卧榻安放不稳，醒来后当即斩杀了三名铺被的寺人。却原来是地震，大地也会震动吗？那位卿家可以为本天子诠释一番，大地为什么会震动呢？”
众臣缄口。
许久，姬宫涅指点道：“伯阳甫，听说诸臣之中数你懂的最多，你来说说！”
伯阳甫行拜礼道：“天地间有阴阳二气，循天道以流转。阴阳调和，则乾坤定，黎民安；阴阳冲突，天道受阻，国家必生灾祸。”
姬宫涅笑道：“地震也算灾祸吗？不过是大地晃荡几下而已。”
伯阳甫奏道：“镐京得神灵孚佑，宫殿未倾，城墙未塌，天子无恙，百姓多得保全。但臣昨日遥观西北面气象，只见死气沉沉，只怕岐山十余座城池已成废墟矣！天子应速遣重臣前往，恤苍生，安黎民！”
虢石父心中暗喜，只因他虢国本也在西面，宣王时方才获赐东迁，由西虢变为东虢，否则经此一震，虢国也成废墟。他望天子脸色不快，立即禀道：“伯大夫单凭观气，多为臆断。我大周天道正隆，即便地震，也是上天在惩戒一些不尊王道的贱民宵小，何必天子劳心。”
伯阳甫在朝堂上素来不多言论，今日天子问起，再加上他心系西北灾情，方才多言几句，听虢石父几句轻描淡写，便将百姓空前大祸轻轻带过，心中大愤，但他知天子无道，多说无益，遂缄口不言。
伯阳甫毕竟是先王老臣，姬宫涅也不太讨厌他，只道：“伯阳甫说的灵不灵，过几日自然知晓。今日到此为止吧。”
执礼官遂宣退朝，众臣山呼：“天道在周，我王万寿！”
姬宫涅大笑：“天道在周，天道在周……”
这次大地震，后世史书《竹书纪年》《国语》《史记》等均有提及。大约以岐山为震中，四面辐射约三百余里，周、召、姜氏、邰，四座大城及周边的十余座小城池几乎被夷为平地，百姓死者数以万计，伤者盈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