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芳婷又恭敬问道:“大娘对这些巫术有没有一些了解呢?”
车大娘道:“我少年之时,卫巫横行,我倒是认识一位与卫巫有些瓜葛的人。后来也看了一些这个人留下的刻录竹简,大略知道一点。尹姑娘想问什么呢?”
尹芳婷强作冷静道:“巫术之中,有没有可以操控他人心智,令人自行赴死之法?”
车大娘沉思之后道:“似乎有那么一点记录,或曰‘乱智’。不过好像只能施用于心智未坚的孩童,我记得孩童之时那人还曾叫我小心一点,也曾用‘乱智’之术吓唬我,教我不敢乱言。”
尹芳婷闻言,娇躯震颤,凤目紧闭,弟弟的种种天真样貌尽显脑海,哀痛之心无处排遣,终于痛哭出声。
车婧见状,料想她必有亲近之人死于卫巫之术,忙近前执住尹芳婷手道:“尹姐姐……”
车大娘也安慰道:“尹姑娘不必过于哀伤。天子倒行逆施,妄用卫巫,天下有志之士必不会屈服,‘国人暴动’的历史终将重演。到时,你便可以亲眼看到所有卫巫尽被诛杀!”
车婧见姑婆言辞愈发激烈,提醒道:“姑婆,当心卫巫之耳哩。”
车大娘“哼”了一声道:“那帮断眉小丑,十里之外我就能闻出他们的味道来。”
尹芳婷闻言,忍住哀伤道:“断眉?卫巫都是断眉的么?”
车大娘道:“卫巫之流,逆天行事,又害怕天谴,个个断眉散发,搞得不像人样。”周时,只有未成年的童子散发,到了成年,都要束发而冠。故而成年人散发,便成了大大有悖礼法的异端,几乎可以不算人了。
尹芳婷摇头道:“可我遇到的三人并非断眉散发。”
车大娘一惊,思忖片刻后,颓然坐下道:“巫奴?在大巫、巫使、小巫之下,新设巫奴。巫奴不入巫门,不修巫术,形貌与常人无异,如此,卫巫势力便可肆意渗透,最终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又面向东方深沉道,“难道真的是你?你设想中的巫奴之法,已经在王畿大地上开出了罪恶之花了吗?”
尹芳婷一时没有听懂,也不便再问。
车婧携了尹芳婷的手道:“尹姐姐,我们出去说会儿话吧。”
两人出了小院,沿当日宫企羊与车大娘并肩的小径而上,一路低语,不一会便到了一座墓前。
墓前立了一方石碑,不过只有半边刻字,曰:“守护者宫企羊之墓。”
尹芳婷谨依周礼祭拜了这位慈善的舅祖,又向车婧道:“这墓碑是不是……”言下之意自然是问这墓碑的另一半是不是留着刻上车大娘的名字。
车婧点头,道:“姑婆与宫爷爷又约定了十年。姑婆再守十年灵泉,之后便自入此穴,长眠于宫爷爷之侧。”
尹芳婷也伤感道:“世上真的有如此生死不渝的爱情。可惜,我遇不到。”
车婧怕她再想起无赖宫去病,忙岔开话题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回镐京么?”
尹芳婷摇头道:“不。我想再往西边去,听说那边有纵横千里的大漠草原,我想,去那里可以让我忘记一些事情。”
车婧倩然一笑道:“你有时候真像个男子!”
尹芳婷却想起父亲丧子之痛,缓声道:“可惜,我不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