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芳婷一路策马狂奔，两颊泪痕在春风里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转眼已奔过百里。可怜那马儿本为良马，但在主人伤心之下，全然成了那好色之徒的替罪羊，一路奔来不知多挨了多少鞭子，蹄步渐渐慢了下来。
日落时分，暮色四合。
尹芳婷黯然垂首，任由马儿信步游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老马识途，所走的正是原先他们来时的路。
月出时分，马儿在一矮松岗前停下，再不肯走。
尹芳婷向马前一看，愈发神伤心痛。只因这马而驻足之处，正是昨夜她与宫去病生火露宿之地。篝火的灰烬尚在，只是被风吹得散开了些。几根尚未烧尽的木棍静静地躺在灰烬之中，不再散发一丝暖意。
尹芳婷滑下马背，在灰烬旁蹲下，将昨夜未烧的几根树枝简单堆叠起来，又取出火石火媒，敲打着想点燃它们。不为取暖，只为一温昨夜在火堆旁相偎相依的回忆。
但，她却怎么也点不着它们，就好像她再也找不回昨夜的美好与甜蜜。她干脆放弃了点火的想法，焦躁地将火石远远抛开，独自倚在一棵大树下，仰望那轮渐渐升起的冷月。
一个时辰后，有马蹄声响起，从西北方由远而近。
尹芳婷一个人静了这么久，刚刚从伤痛之中得到些许解脱，实在不愿被人打扰，便将马牵到松林中的杂草深处，指示马儿卧进草丛。那马本是她父亲营中训练有素的战马，最善隐伏，不虞被人发现。
尹芳婷自己也躺在马儿身边，继续仰望夜空。
有三个人骑马而至，也在矮松岗前停下，先后翻下马背。
一人看到了尹芳婷捡起的松枝，道：“咦，有人准备生火。”
有一人摸摸地上的灰烬道：“这应该是是昨天烧剩下的。也好，省的老子费事。”说话间就掏出火石点燃了松枝。
另一人从马背上取下一爿猪肉，穿起来架在火上，不一会便炙烤出肉香来。
尹芳婷也禁不住唾津潜溢。
其中一人嚼着尚未烤透的猪肉，口齿不清地道：“要查遍王畿之内所有姓车的，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另一人接着道：“听说岐山脚下还有一户，也不知是不是上头要找的人。”
另外一人道：“你们不知道么，上头根本就不打算找到，只是敷衍一下老头子。否则会真的找不到么？”
原先那人咽下猪肉道：“有理。你看，我们刚有点眉目，又要调我们回去了。老九，这一路上我一直想问，这次回去有什么新使命么？”
那老九道：“我们这些下等的奴子哪敢问呢？不过看样子是跟活死人有关。”
另一人道：“活死人还没死么？”
老九道：“当然没死！大巫不让他死，他就死不了！”说到大巫，他的语气里浸透了虔诚。
姓车的？活死人？
尹芳婷打起了精神。她想到了车大娘和舅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