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萨留持剑向前,骏马赛利踏着野蛮人的尸体硬生生撞出一条逃离艾森战场的通道,为哥伦哈尔、莱斯利、瓦里安三人和其他二十名轻装骑士杀出一条血路。然而落在后面的数百名轻装步兵则没有那么好运,失去指挥的他们被再次聚拢而来的野蛮人海盗分割包围、斩杀,永远留在艾森血腥的废墟之中,只有彷若来自地狱的惨叫还在战场上空回响。
经过几个小时的亡命逃亡,哥伦哈尔一行终于来到德兰瓦尔镇西南的金伦山附近。贝利萨留翻身落马,疲惫至极地倒在草地上,瓦里安从马背上取出水袋给他灌下一些清水才帮他喘息过来。哥伦哈尔安抚了手下之后前来查看,发现贝利萨留腹部和腰间的链甲上正渗出血迹,打开被污血粘住的衣物,一道可怕的狭长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没事……”贝利萨留喘着粗气说道,“被一个家伙的斧头刮上一点,还好没伤着骨头。”哥伦哈尔仔细检查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确定内脏和肋骨都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只是皮肉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向他的副官喊道:“莱斯利,拿些绷带和药膏……”莱斯利很快将药品送了过来。“会有点疼。”哥伦哈尔让瓦里安按住贝利萨留,然后从瓦里安手中取过水袋,将清水倒在伤口附近,清洗血污之后才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贝利萨留的伤口里面和四周。
贝利萨留闷哼几声,巨大的疼痛让其险些昏厥。“把嘴张开,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莱斯利蹲下身子用力抱住贝利萨留的肩膀,并将皮手套的掌根部分放在嘴里让他咬住。贝利萨留剧痛之下抽搐了一会,哥伦哈尔这才用药膏填充了伤口,又用绷带缠上几道。贝利萨留一身冷汗地虚脱过去,瓦里安也累得瘫倒在地,一时动弹不得。
哥伦哈尔这才起身检查其他骑士的状态,大都是些小伤口,并已得到了妥善的包扎和简单的治疗。之前撒丁堡军队遭到屠杀的那一幕惨剧似乎还在众人眼前,骑士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原地休息,只有战马偶尔发出几声嘶鸣。
许久之后,贝利萨留在火堆旁清醒过来,瓦里安给其就着清水喂下一些干肉饼。休息片刻,哥伦哈尔对莱斯利小声说道“今天我们休息一晚,明天我会回萨丁堡求援。”“你不能……这么做……”贝利萨留闻讯艰难地睁开双眼说道:“按照法律,达西亚军官擅自脱离战场是要受军法处置的。现在战败的消息可能还没有传回萨丁堡,如果你贸然回去,很可能会先被送上法庭甚至绞刑架的。”贝利萨留艰难地将话说完,哥伦哈尔则重重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而且那些野蛮人既然设了陷阱对付我们,那就说明他们能准确掌握我们的动向。究竟谁是内鬼,是谁出卖了我们的行踪,我们都要先调查清楚。”“我们军人可以等,但我们的人民不能等。”哥伦哈尔坚定地说道,“击败萨丁堡军队,那些野蛮人在整个德文郡已经没有了敌人,就在我们拖延时间的时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村落和城镇受到洗劫,多少人民遭到杀害。”哥伦哈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底已经打定注意,明天一早就返回萨丁堡求救,即使被国王送上军事法庭也在所不惜。“让我再想想办法。”贝利萨留昏迷前最后说道。
傍晚,受伤的骑士们躺在草地上各自沉沉睡去,哥伦哈尔和莱斯利轮流守夜。贝利萨留被疼痛折磨地无法安睡,慢慢清醒,和哥伦哈尔小声攀谈起来:“我听说多利亚野蛮人是崇尚武勇和信义的种族,他们只服从强者。如果我们能挑战他们的首领并击败他,那些野蛮人说不定会服从胜利者的意志,我们也就可以命令他们离开德文郡,返回圣山。”哥伦哈尔却有不同意见:“这些海盗既然能残忍地杀害老弱妇孺,那就说明他们早已丢弃了荣誉和祖先留下的信条。他们不会遵守祖先的传统,即便杀掉他们的首领,说不定这些野蛮人也还会继续作乱。”
贝利萨留听后一时无话,沉默半晌之后这才说道:“如果我们不能力敌,那就只能智取了。”刚合上双眼休息的哥伦哈尔看向贝利萨留,贝利萨留却如同自说自话一般看着火堆中的余烬:“那些野蛮人虽然强壮,但只要能将他们引诱到山谷之内,居高临下的放火投石也能烧死他们。”哥伦哈尔眼前一亮,立刻招来莱斯利想办法。两人用树杈在地上画下金伦山一带的地形地貌,最终在瓦里安的帮助下选择了金泉山谷作为伏击野蛮人的最佳地点。
计划虽然可行,但是谁又能充当引诱野蛮人进入伏击圈的诱饵呢?这样做和自杀并没有分别。而即便是能将野蛮人诱进山谷,只有二十几名骑士也无法放火消灭几百个野蛮人海盗。哥伦哈尔犯起愁来,千头万绪,一时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夜色慢慢沉了下来,远处突然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营地的火光终于引来了金伦山最可怕的杀手——野狼群,哥伦哈尔和一众骑士纷纷站起身拔出长剑,将受到惊吓的战马挡在身后,准备与这些突如其来的野兽拼死一搏。黑暗中不断亮起绿莹莹的狼眼,由远而近,却停在离众人不远的地方,静静观察,如同等待进攻命令的士兵。
“它们有主人……”瓦里安有些颤抖地举着弓箭说道,“它们不是野生狼群。”哥伦哈尔闻言点了点头,持剑戒备地对着狼群的方向大声喊道:“我们是德文郡骑士,刚从艾森战场上撤下来,请问你们是谁?”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一个身披黑色狼皮的盖尔族青年安抚了身旁躁动的野狼,径直走到哥伦哈尔面前嗅了嗅,不久之后说道:“我没有从你们身上闻到邪恶的味道,我的狼群也没有,所以你们不是我的敌人。”一个身穿黑衣蒙着头巾只露出两只乌黑眼睛的年轻女性慢慢从黑暗中现身,而狼群却似乎有些害怕似的从她身旁跳开,躲得远远的。
黑衣女子美丽的双眼高傲地扫过一众骑士,最后目光停留在躺在中央的贝利萨留苍白的面容上,“你们当中有人受伤了?”黑衣女子问道,“是的……”还不等哥伦哈尔说完,黑衣女子就悄然走近并俯下身,低头检视起贝利萨留的伤势。“你们用什么药物给他包扎的?我能闻到松节油和玫瑰花露的味道。”黑衣女子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威严,“是帕雷圣药,用鸡蛋黄、松节油和玫瑰花油按比例调配成的,德文郡本地军官都使用这种……”黑衣女子一挥手就打断了哥伦哈尔的回话,“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们有没有给他缝合伤口?有没有清洗伤口内部?他已经开始发热,如果就这么放到明天,他必死无疑……你们这群野蛮人,到底懂不懂急救!”哥伦哈尔和莱斯利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懂这个带着盖尔族伙伴的女人居然会说出侮辱野蛮人的话,但盖尔族青年的脸上却并没有异样的表情。“原来他不是伙伴,而是仆人。”哥伦哈尔和莱斯利迅速做出判断,同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很可能是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
嗤嗤几声,黑衣女子取出小刀将贝利萨留已包扎好的绷带迅速割开,将伤口再次暴露在外。哥伦哈尔刚想阻拦,就被身旁的莱斯利一把拉住。黑衣女子一边用小刀将创口处的药膏和已经坏死的皮肉剥离出来,一边抽空单手在半空中虚晃,一团淡蓝色的魔法能量很快聚集起来,并凭空召唤出一个洁净的魔法水球清洗了贝利萨留的伤口。而没有任何麻药的贝利萨留疼的一次次昏死过去又清醒过来,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是法师。”莱斯利和瓦里安相继小声惊呼道,两人都没有想到眼前的神秘女子居然就是被称为“达西亚至宝”的王国法师。黑衣女子并没有理会众人,她从随身的一个小包中取出弯型针给贝利萨留重新缝合了伤口之后,又取出一个卷轴小声吟唱出古语咒文:“能使万物生长的生命之神利诺斯请倾听我的祈祷,愿为我面前之人祛除伤痛修复创伤。”卷轴上的文字在黑衣女子的吟唱之下开始闪烁光芒,寄宿了神圣力量的卷轴随之化成一团光耀的余烬,而贝利萨留的伤口也在金色圣光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他的脸色也从刚才的惨白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只要休息一晚他就可以恢复了。”黑衣女子站起身看向哥伦哈尔,哥伦哈尔和莱斯利相视一眼,同时向前一步低头握拳按在胸口,以达西亚的标准军礼回应法师的善意。“不用客气,你们现在归我管辖,”黑衣女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同时拿出一张卷起的羊皮纸递给哥伦哈尔,只见上面印有宰相拉图姆公爵的家徽封蜡和墨西拿城法师公会的魔法纹章。“我是暴风尖塔的法师卡桑德拉,王上下令由我们调查三年前王都的一桩案子,我怀疑和现在的野蛮人入侵有关。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些人都要暂时受我管辖,先解决野蛮人,其他问题不要多问。”
“居然是暴风公主!”哥伦哈尔和莱斯利再次面面相觑,然后才行骑士礼,半跪在地上,黑衣女子依然声音冷漠地扶起二人,问剩下的骑士打算怎么做,哥伦哈尔将之前贝利萨留的诱敌计划和盘托出,卡桑德拉又问了几个关于金泉山谷的地形问题,这才同意了这一大胆计划。但究竟派谁诱敌,却仍然无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