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马回到艾斯贝尔村近郊,贝利撒留并没有急于将勃兰特和女绑匪交给哥伦哈尔处理,而是让瓦里安先行回村通知商人费恩斯。不多久,费恩斯就气喘吁吁的从旅馆门前的村口大路上跑了过来,反而把猎人瓦里安给落在了后面。贝利撒留将勃兰特交由费恩斯处理,同时让女绑匪交代了如何引诱绑架勃兰特,勃兰特又在匪首罗斯特的威胁之下同意加入匪帮,向费恩斯勒索钱财并试图谋财害命的一些细节。这时瓦里安才跑回贝利撒留身旁,一边喘息一边赞叹费恩斯这个行脚商人的双脚真是受到了暴风女神的祝福,居然能跑得这么快,连年轻的猎人都追不上他的脚步,费恩斯则笑着说这都是年轻时被强盗追赶练出的脚力。
然而令贝利撒留和瓦里安意外的是,费恩斯并没有责怪勃兰特,他给勃兰特松了绑,继而将侄子搂在怀里安慰了几句,然后才将剩下的五十枚银币委托费交给贝利撒留,甚至都没有向他索要赎金。贝利撒留将费恩斯交给的赎金钱袋从马背上取了下来,递还给老人。费恩斯连声说着谢谢,然后就拉着侄儿快步离开。临走,勃兰特还回过头有些不舍地望了望女绑匪,眼神非常复杂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来到艾斯贝尔的议事厅,时间已近傍晚。哥伦哈尔和两队轻步兵以及莱斯利等六名骑士已经在议事厅一侧的兵营里休息。听说贝利撒留杀死了悍匪罗斯特,村长和书记官也受到惊动从各自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村长萨拉斯亲手解开包着罗斯特首级的血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哥伦哈尔和贝利撒留等人说道:“罗斯特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本来是德文郡本地人。三十多年前一群野蛮人海盗袭击并摧毁了他母亲生活的村庄,大多数人都被杀死,只有少数几个女人活了下来。后来有很多愤怒的民众和军人要求那些女人杀死自己被野蛮人侮辱所生下的孩子。有几个人这么做了,但罗斯特的母亲却没有,她趁着夜色抱着孩子逃到了艾斯贝尔,并在这里把他养大。很多人都知道罗斯特是野蛮人留下的杂种,所以小时候他就受尽了欺负。不过等罗斯特长大以后,因为他的强壮和粗暴,很多人都不敢靠近他。再后来他的母亲病死,罗斯特就一个人离开了这里,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加入了附近山中施雷廷格的匪帮,并最终给自己带来这样一个可悲的结局。”
贝利撒留和瓦里安听闻之后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对于瓦里安而言,发生在德文郡的海盗入侵事件并不鲜见,几乎每隔几年,多利亚族的野蛮人就会离开圣山,前往萨拉图恩平原北部沿海劫掠。虽然德文郡是达西亚立国之初,神圣骑士团的核心驻地,然而经过数百年的经营,传奇宰相纳因格兰时代的救世军早就已经变了模样。如今的塞洛斯沿海地区发生的野蛮海盗入侵事件,大多都由郡守部队自己解决,神圣骑士团的高贵老爷们早已不再过问了。而对贝利撒留而言,和多利亚族野蛮人接触过的经历使其很难相信那些强大忠诚的野蛮人佣兵居然也有如此邪恶狂暴的一面。因此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书记官穆勒才想起履行手续,让哥伦哈尔将罗斯特的首级用海盐腌渍,以送往德文郡首府撒丁堡换取赏金。哥伦哈尔随即安排手下步兵将首级端了下去,然后询问贝利撒留和瓦里安能否在艾斯贝尔多停留几日,以等待赏金的下发。贝利撒留很容易就识破了哥伦哈尔的诡计——赏金即便不去撒丁堡领取,艾斯贝尔也是能拿得出来的。但他却并没有说破,毕竟哥伦哈尔的爱才之心已经写满在脸上。贝利撒留微笑着婉拒了哥伦哈尔的邀请,表示赏金中的大部分都可以捐给艾斯贝尔的村民,以补偿悍匪罗斯特多年来对艾斯贝尔人的伤害。而剩下的那少部分,贝利撒留则想要换一匹纯种马。一想到贝利撒留身边的瓦里安只有一匹老得掉毛的母马奎恩,哥伦哈尔就忍不住好笑,随即满口答应了下来。跟副官莱斯利一起将贝利撒留和瓦里安领到议事厅后面的马厩,让他们自己挑选一匹军马当做坐骑,瓦里安最终选择了一匹粟色骏马,哥伦哈尔当即把马鞍和缰绳送给了贝利撒留,莱斯利本还想阻止,却被哥伦哈尔悄然推阻——那匹叫做阿克汉的骏马是哥伦哈尔亲手养大的心爱之物,如今却转手送给了猎人瓦里安当做坐骑。
至于贝利撒留带来的女绑匪,按照达西亚王国法律,女匪应该关在木笼囚车里送到郡首府的妓院为奴,不过哥伦哈尔并不愿意签署这样肮脏的命令,于是将其送到议事厅对面的酒馆里当女招待,如果以后再有作乱行为则就地处死。
当晚,贝利撒留和瓦里安就在村口附近的旅馆留宿,瓦里安因为新得的坐骑,兴奋地一晚没睡。清晨时分贝利撒留还没有睡醒,瓦里安就打来清水给阿克汉和贝利撒留的赛利洗刷干净,又将老马奎恩的缰绳松开让它自己返回叔叔家。等到贝利撒留起床时,瓦里安已经打好了热乎乎的洗脸水,去买早饭去了。
吃过豆子和羊肉做成的早餐,瓦里安帮着贝利撒留收拾行李。在贝利撒留的粗布口袋里,瓦里安看到一件雕花皮甲的一角,年轻人的好奇心性促使他将其拿了出来。贝利撒留看到也并没有阻止,任由瓦里安抚摸着来自精灵族精美工艺的皮质甲胄。瓦里安过了好一会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将皮甲收回行囊之中,并随口问道像贝利撒留这样强大的战士,为什么不给自己准备一件金属铠甲。贝利撒留也不以为意,告诉瓦里安为了保持金属铠甲的防护性能,铠甲表面要不断抹上动物油脂防锈,并用粗麻绳抛光,对于一个流浪者而言,这么做实在是太奢侈的行为。而即便是这件精灵族的皮甲,也要小心不要淋雨和受潮,以防止生虫等问题。瓦里安曾经用猎物的兽皮制作过毛皮护甲,但却从未考虑过皮甲的保护问题,因此对贝利撒留的博学更生崇敬之心。
过了一会收拾完行李,贝利撒留开始保养和打磨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数把长剑。瓦里安又想起那件雕花皮甲,于是又问起贝利撒留那件精灵族皮甲的来历。贝利撒留急着赶路,只简单得告诉瓦里安那是他跟一个马人打赌赢来的战利品,瓦里安不解马人是什么,贝利撒留只得停下手中的工作耐心讲解起来:“马人就是丛林的守护者半人马。但有一些半人马却并没有遵从古老的信条,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而沦落为拦路抢劫的强盗,依靠打劫商队和过路的旅人为生,所以很多达西亚人将他们称为马人,而不是人马,因为认为他们就像动物一样不通情理,冥顽不化。”瓦里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追问道:“那和你打赌的马人后来怎么样了?”贝利撒留则低头继续手中的工作平淡说道:“那个半人马强盗事后又反悔了,想要杀死我夺取那件皮甲,于是我杀了他……”
等到所有准备完成,贝利撒留和瓦里安带着行李走出旅馆,准备离开艾斯贝尔。瓦里安刚给马匹套上马鞍,两人就看到议事厅附近一片慌乱,副官莱斯利大声指挥着步兵和骑士做出发前的准备,贝利撒留走过烟尘弥漫的街道走到莱斯利身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莱斯利看了贝利撒留一眼回答:“我们刚得到消息,一群多利亚族的野蛮人海盗几天前在德文郡西北部登陆,他们声势浩大,现在已经劫掠了四个村子,据说村里的老幼妇孺都惨遭杀害。郡长格鲁夫伯爵已经下令集结全郡的兵力前往镇压,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前往撒丁堡集合。”贝利撒留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快西部海岸就又遭遇到野蛮人海盗的袭击。“哥伦哈尔去哪里了?”贝利撒留关切的问道,“哥伦哈尔大人去村西边的哨所召集人手,说不定一会就能回来。”莱斯利说完又诚恳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你也不用趟这个浑水,保卫故乡是我们德文郡军人的责任,而不是你的……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德文郡为好,那些海盗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抗的力量。”贝利撒留听出莱斯利话语中的关心之意,心里对这个粗鲁直爽的骑士顿时多了几分好感。“我会在这里等哥伦哈尔回来的。”贝利撒留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久,副官莱斯利便率领部下五名骑士和二十名轻步兵整备完毕,出发前往东北方向的德文郡首府撒丁堡,而贝利撒留则跟瓦里安一起等候在议事厅门外,等待哥伦哈尔回来——按照莱斯利的说法,哥伦哈尔会亲自率领一部分骑士从村中心的大道上离开,以让村民看到并安下心来。
两个小时之后,艾斯贝尔西边的村口暴起烟尘,一队重装骑士在哥伦哈尔的率领下疾驰而来,从议事厅门前经过时村民已经躲在房屋两侧,欢呼着哥伦哈尔的名字,并让出村中的大道。哥伦哈尔看到贝利撒留和瓦里安时明显愣了一下,快速通过了十几米之后又调转马头,命令召集来的重装骑士继续全速前进,自己则折返回来策马来到贝利撒留和瓦里安的身旁。
“我想我们来不及道别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希望还能和你们见面。”哥伦哈尔手按胸口对两人施了一个标准的达西亚军礼。“是的,我们是不需要道别,因为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去会会那些野蛮人海盗。”贝利撒留和瓦里安翻身上马,对哥伦哈尔笑着说道。“也好,这次德文郡会出动全部军力,如果能顺利击退那些海盗,那你也可以凭借军功得到一些奖赏,说不定还能收到国王的召见,这样以后你再去王国的任何地方,有一个王家骑士的身份人们都会对你友好很多。”贝利撒留和哥伦哈尔相视而笑,三人一起策马前行,向着德文郡首府撒丁堡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