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身体中作为最主要的中心骨支撑着整个躯体,如肋下骨、四肢与首级都在龙骨之上衔接,无论用力与气皆需龙骨支撑与导通。所谓‘力生千钧龙骨支,气凝百骸龙骨形’,倘若龙骨有疾或者不全,无法习武自不必说,就连站立也成奢望。”一位老人用手拄地慢慢起身后缓缓说道。
老人一身青布长衫,几近光头,背已佝偻眼也浑浊,手脚却是利落,稳稳走向石椅后慢慢坐下。虽已是七月流火树叶半黄,然而老人脸上汗水却不住流淌。
此时,一位赤衣少年从打坐中起身,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五官端正眉宇清朗,唯有一双厉眼寒芒阵阵,少年抖了抖肩膀,活动活动四肢后起身走向老者道:“辛苦您帮我导气,这毛病其实也不总发作,只有近两年犯得越发频繁了,练武时尤甚,莫不是我这龙骨真有问题?”
老者虽面带迟疑,但依旧笑道:“少爷多想了,倘若你的龙骨有毛病怎么可能活碰乱跳的站在我面前,甚至可以习武?少爷只是龙骨比别人长得宽大些,一运功就摩擦后背,后背气阻又让你难以运劲,等少爷再长得高些这小毛病就会自动消失了。”
少年口中含糊回应,心中却疑问道:“真是这样吗?每次犯病我不仅感到后背如刻骨般疼痛,气海更是难以聚气。倘若真仅仅是龙骨宽大,至多我承受痛楚,怎可能无法聚气?”
不过少年转念又想,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想也没有用,不如继续向云伯请教武学。少年活动活动后背,发觉疼痛已减轻不少,于是对云伯道:“云伯,经过刚才一番调理我已经不怎么疼了,能让您再指点我几招吗?不过您要是累了……”
“哈哈哈,少爷别激我,老奴虽然老,但功夫还没落下,若要与我比体力,老奴还不认输”,云伯随即起身走向少年,虽是看似步态微微,步伐缓缓,然而少年却感到一股莫名压力袭身。
见云伯气势走来,少年再不搭话真元狂泻,起手率先攻向老者。少年拳掌迭出,掌影重重,拳风阵阵,然而老者却是纹丝不动,举手投足间尽接来招,拆招尚未到一盏茶的工夫,云伯摇摇头道:“少爷,你云心诀第三式‘云心无岫’使得太过用劲了,如此竭尽全力,后招想再出亦无余地,对方只要此时攻少爷下盘,而少爷力已用尽,便只能束手就擒。”
话尚未尽,云伯脚已先至。面前红衣少年欲闪避,却发现已无余力后退,登时下盘被扫,‘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哎呦!云伯,你虽看似老弱,身手却如此敏捷。倘若是其他人,这一招云心无岫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哪有回脚反击的能力!”红衣少年被摔得满脸尘土,但一双厉眼反而更加明澈。
“呵呵,少爷呀,这世间高手如云,山外有山,老奴又算得了什么,老奴只是恬颜多活了几十春秋,比起少爷多了许多临敌经验罢了,以少爷天资,不过三年老奴就不是对手了”云伯向红衣少年递上手帕道。
红衣少年接过手帕轻哼了一声,低声道:“云伯何必太过谦虚,您多年的对敌经验于我来说便是至宝,云伯若不嫌我愚笨,我愿意洗耳恭听。”
听到少年想了解自己多年对武的见解,云伯浑浊双眼突然有了神采,挺了挺腰微笑道:“这么多年来老奴对敌经验仅有十个字而已‘起式留终式,隐招胜显招’。”
“前一句正如刚才老奴所说,每招每式均需留后招余地,前后招相互依存。前招太急则导致后招滞缓,如此环环相扣,紧密相连,少爷自幼博览群书对奇门阵法颇有研究,当初自创的‘赤霞阵’也通此理,想必少爷对前句话当有感悟。”
“后一句亦不难理解,显招可捉可摸,可闪可躲,目可视之,手可挡之。隐招则出其不意,无迹可寻,如此攻敌于不备方可克敌制胜。”
少年立即恍然大悟道:“哦!云伯我懂了,莫不是这样。”于是少年提掌再攻云伯,起手左掌运起云心诀第四式‘沧海云流’,顿时四周云气尽纳于掌,同时双脚御云气覆于足上,双足被云气包裹,少年身法登时倍增,与此同时招行攻势七分,守势三分,右掌则藏招不发置于身后。
少年左掌疾出攻向云伯咽喉,云伯伸出右臂格挡少年左掌,只见双臂接触瞬间,气劲四散,余威震开满地落叶。同时云伯左腿再次攻向少年下盘。云伯攻势虽快,但少年早有防备,少年轻声笑道:“故技重施,我这次可不上当”,随即,少年放弃左掌攻势,足御云气向上跃起丈许,转而右掌隐招实出拍向云伯胸膛。
云伯会心一笑,双手横于胸前,尽作守势。此时少年左掌再出沧海云流,双掌并出,只听砰地一声,四周落叶被震飞数米,石桌石椅摇摇欲动,云伯则被震退三步,身形微晃。“哈哈哈!少爷如此天资,看来要打赢老奴不用三年,一年足矣”云伯拍拍少年肩膀哈哈笑道。
少年则摇摇头道:“云伯太妄自菲薄了,我全力施为也只能震退您三步,云伯若尽全力,我恐连十招都接不住。”云伯拍了拍身上散落尘土道:”少爷说笑了,和你那三位兄弟相比,除开大公子还没人能接我三招呢。”
少年面露不悦,眼中厉芒一闪而过道:“云家只有三兄弟,云天雄,云天羽和云天心,何时又多了一个云天卿?”
云伯见云天卿已生不悦,方欲不语却又道:“少爷啊,今后你可有机会成为云家家主,和其他几位少爷搞好关系没有坏处。”
“云伯,如今情形旁人尚能看清,您却反倒看不明白了吗?我名为云家三少爷,却身居云家大院最左面,年年家族比试除大哥年长许多不参加外,回回头筹,次次魁首。但家传武学‘云心诀’我至今都没能学全,您知道为什么我永远都只能学前四式吗?”云天卿看了一眼云伯,云伯转身坐回石椅,静默无语。云天卿方轻笑道:“因为要想当家主,首要条件就是云心诀需学会前五式!”
云天卿挥了挥手继续道:“家主心思昭然若揭,我又何必违逆他老人家的想法,家主此事,您老不必再提了“言罢,云天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走向云家大门。
“少爷,你别……”云伯方欲走近再说些什么,云天卿却打断道:“好了云伯,我有些累了,此刻背后龙骨依旧隐隐作痛,我要去茶摊听晓天下说书,再饮上一壶春茗三境,若迟了就得人走茶凉了。”云伯连忙跟随在后道:“那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少爷我陪你去,最近城里有些不太平。”
云天卿一只脚方迈出大门,又想到了什么,回身冷冷道:“还有云伯,今天我去茶摊的事情不要给‘那个女人’听到了,否则少不了一顿云家家法。”
云伯面带难色,细声道:“少爷,你和夫人这么多年了,还因为那件事还不打算和好吗?”
云天卿头也不回,低声问道:“云伯,你可知我今年多大了吗?”云伯眼露疑惑,回道:“老奴怎可能忘记,少爷今年已年满十八,三月初五生辰。”云天卿笑了笑道:“云伯记得真熟,那‘那个女人’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云伯面色稍有犹疑,但又立刻道:“夫人,夫人一定是知道的。”“哦,那么这十八年里我的生辰她参加过几次?”“这……这,一定是夫人身为家主夫人太忙了,遗忘了少年的生辰。”“连续忘了十八年吗?”“呃,呃,也许,也许……”云伯方欲再说什么,但张口才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所谓了,如今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形了,她做她的云家家主夫人,我做我的云家三少爷,我再也不会以她儿子的身份破坏她的名声。从当年起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也没必要见面,今后更不必再见”云天卿淡然说出这句话,话已出口,却又不禁讶异于自己竟已能如此淡然的讲出这句话。
“少爷,唉……”云伯摇摇头欲言又止。
两人一老一少,并肩走向绿茗城东侧,集市东南角落,一处偏僻而又热闹的地方——春茗茶摊。虽日头正中,茶摊附近亦无酒楼客栈可供伙食,然而茶摊内却早已人满为患。茶客虽多但茶摊确如私塾般安静。
只见茶摊中不见人嬉笑,不见人喧哗,唯见众人目光皆系于一人之身。一人长发落拓,面若白璧,身着青衣,手持玉尺,随意坐在众人之间,侃侃而言,似天地间仅有一人,一尺,一杯茶。
青衣少年提起茶壶向杯中倒入清茗,直至茶杯清香四溢,茶香引得身旁人群深嗅连连,随后少年又用手向自己面前揽了揽茶香后道。
“这杯茶甜爽清冽,香气四溢,其名曰春茗三境。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贵重茶种,在晴域四处常见倒也寻常,几乎是每家每户都能尝到的茗品。”
晓天下饮了一口清茗缓缓道:“虽是在晴域常见,但此茶在其他几域却鲜能饮到。外域的人只能通过贸易往来以获得品茗机会,然而域外泡出的茶品与晴域也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