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绅豪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背景的地绅豪商。从古至今在外面混的谁没有个背景靠山？要不然在《人民的名义》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句话：
“一个大官倒下，不得拉好几个商人陪葬？”
这些人围住水井，表面上是奇货可居，实际上还不是盯着那些穷哈哈。
哈？那些穷哈哈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要自己出来寻水灌溉庄稼的，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第一，他家里有田，是自耕农，如果是佃户，缺水了去找主家也不是多大的事，毕竟还指望秋季能收上租子呢。可是如果碰上更黑心的主家，呵呵，那就不好意思了，是第二种情况；看上你这个人。
每逢大灾，多的是卖掉祖上辛辛苦苦攒下几亩薄田的人，甚至鬻儿卖女、自请卖身为奴的也不在少数。
这时候的国家收税，还不是按收入，更不是按人头。而是按户。户数越多，税收也越多。所以商鞅变法时强迫已经成年的秦国男子分家，就是为了增加户数，增加税收。而那些人卖身为奴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单独做为户了。
张安虽然身为浔阳郡丞，可也不想为了这些泥腿子去得罪那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大人物。因此装模作样是要为民请命，实际上只是在城内陶氏、周氏等几个大家族内坐而论道，清谈了一日，今日前来就是把这个问题抛给孔奂的，当然，能顺便给试试某人还有多少底气也是好的。
张安知道这事不好处理，逼急了管你是什么浔阳郡守、始兴王长史、心腹大臣。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不好用就是不好用！看着孔奂皱着眉头的样子，张安顺着前头的话，直言还有公务在身，就先离开了。
孔奂可不知道张安心里这点小九九，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推辞。这世上或许真心实意想做点事的不多，但他孔奂肯定算一个。
说不得只好让去找陶氏家主，让他卖自己一个薄面了。孔奂心里盘算着，上次明面上因为觉得自己子侄被人羞辱，陶守之上门讨要说法，哼，实际上还不是趁机发声立威？我给了他这个面子，将人交了出去。看来这次就得要他还回来了。
想到这，孔奂将门房叫来，吩咐他给陶氏下拜帖，约定明日辰时上门拜访。言讫便挥手，让其退下。那门房见老爷忘了还有一个人，连忙提醒道：“老爷，还有一位客人正在偏房候着呢。”
还有人？孔奂这被张安这问题弄得头疼得很，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秦明。不过被门房一提醒立刻就想起来了。
“将他带过来吧。”
“是，老爷。”
地绅豪商？哼！孔奂想起了秦明的身份，没由来得一阵深深的厌恶，看来秦家也在这里掺了一脚吧。
想起来他那个老部下，原来的郡丞，也就是秦明的父亲，孔奂有点替他可惜。
子孙不肖啊！
在孔奂看来，能读书求学，循圣人之道而不为，自甘堕落做这些商贾之事，不是不肖是什么？
想到这他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孔绍薪、孔绍忠，皆是中庸守成之辈，不得不担心起自己百年之后的事了。老祖宗说过：五十而知天命。自己今年已经五十有六矣。
正思索间，秦明就被带到了客厅内，还不等秦明行礼，孔奂便冷声喝道：“我听闻近日天干地旱，尔等却使仆役圈水不放，迫使百姓为了生计，不得不远行数里取水，致使中暑者不知凡几，尔等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内疚吗？”
秦明一愣，这关我P事啊，我才刚从外地回来啊。
看见秦明竟然不说话，孔奂更加不满了，道：“呵，莫非你秦家独善其身？”
虽然不知道孔奂指的是什么，但是秦明缓过神来，赶紧将自己家摘出去，道：“老伯父容禀，侄儿今年年初就去往北齐行商，今日早上方归，自从家父远行，这世上唯有您一个长辈了，心中挂念着紧，一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过来看望您了，您所言之事，侄儿确实是一头雾水。”
当年秦老爷子尚在，两家颇有来往，秦明与孔奂的两个儿子孔绍薪、孔绍忠也有交情，只是后面来往渐渐少了，不过这一声伯父喊得也不算错。
孔奂知道秦明断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毕竟找几个人问问就能明白的事。不过即使秦明不知情，恐怕他家也参与其中了，天下乌鸦，可不是一般黑嘛。因此听到他攀交情的话，也没给他几个好脸色，依然冷冷道：“本官尚能饭斗米，肉十斤。”
秦明如何听不出孔奂话中的疏远冷落之意，暗道自己这次真是不凑巧，撞到个火山口上，却不知是被张安下了个套，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此番北归，侄儿颇有所获，感谢伯父平日照应，因此略备一车薄礼，还望伯父笑纳。”
“拿走吧。”孔奂挥了挥手，心里却在叹气，这个秦明比起他父亲，差远了。若是依着旧日交情，何须如此破费，随意提些东西上门就好，自己也不是不知礼尚往来的人，可他今日带了一车东西，说出去是两家正常的礼尚往来，谁信？如果收下了，自己这一世清名岂不毁于一旦？
秦明看着孔奂坚定的眼神，愣住了，他知道孔奂不是客气，顿时有些叹气了，这一车来的时候就差敲锣打鼓了，如今就要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恐怕
不用半日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那张安怕是要肆无忌惮起来了。
秦明也不争辩，躬身道：“是侄儿唐突了，今日本应侍奉伯父一夜，但家中妻儿翘首以盼，侄儿告退。”言语间竟然有些萧索。
孔奂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读书人，知道秦明这一去，恐怕平白被人猜忌，可他也不能将其叫回收下这礼。只是看着秦明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不由得挂念起远在建康城中的妻儿，他们欲靠人而不得时，可也是这般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