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回来的早，下午他就在村外山附近打了些猪草，顺便又把那坡上今年冬日里冻死去的小树整颗地挖
出后，连拉带拖得弄回家。进院将小树放在柴房外间靠阳的地头上，方便太阳大时好晒干。进屋看灶间
水缸里水不多，便去后院用小桶从井里转轱辘提起几桶水上来，倒入缸里好做饭时备用。
正在灶上熬骨头汤的黄家婆疼惜他，忙着要他进屋歇会，家里还有她这老太婆，这灶上的事不要他个小
子操心。又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把汤煮得大开滚了几翻后，再抽出了大块的柴火，把锅盖严实了用
小火焖熬起汤来。
怕孙子累饿着了要赶紧把饭做上，先将上午摘回还未弄的野菜清理后洗净放一边，开始用另一边的灶煮
杂粮干饭，是的不是粥是干饭，以红薯玉米渣为主，和小米起蒸煮的干饭。虽然农家晚饭通常以稀的为
主，但黄家婆也是有她自己的生存考量滴！银子要存攒，但孙子的身子骨更重要。
晚饭内容很丰盛，浓郁鲜白的大骨汤里漂着绿油鲜嫩的野菜，红烧野兔肉炖得骨酥肉散油灿灿地，再来
一个油渣煮大白菜，众人吃得满嘴流油。
“乖乖们吃慢点，锅里还留着汤咧，想吃兔肉明天奶奶给你们接着炖。对，少吃点，留着肚皮喝些汤。
”爱怜的看着三个孙儿，这么养着些时日，脸上的颜色看起来都开始没那么黄了。
天还未黑得那么透，黄氏非让忙了一天的婆婆歇着，自己捡了碗筷，趁天色手脚麻利的将灶上也一番清
洗起来。这活不重，要是怕水伤到手，事后可以擦些油膏便无碍，夜里油灯底下做活伤眼，婆婆是不让
做绣活的。
二毛带着两个妹妹去后院消食，顺便穿上那厚木底的草鞋去踩白日里，已晒得干透的煮熟橡果实。
外壳被踩后橡果卟卟啪啪的作响，二毛在那满是橡果实的地面上行走着，不急也不缓，绕着圈。大妹和
小妹就拿着草编篮子在他走过的地上将那些壳已碎，露出的橡果仁拾起，三人不缓不急配合的也好，趁
着天光能捡几多是几多，捡露下的明早也可以接着捡。
女人天生都是做家事的好手，黄氏对绣品与制衣上也是心灵手巧的。即使她没亲眼见过十七郎和七娘子
，但在儿子的笔划下，得出个他们的大概身高与胖瘦，开始用那两块缎子面料裁剪做衣裳。
黄大妹在一旁绣着帕子，黄小妹由黄家婆带着看着火膛里余火烤着的板栗，一有那嘣开口的栗子，就
捡出来拿给众人吃，一家和乐融融。
前个儿黄氏从城里拿回的银票让这个家一向的紧绷不安，稳定下来，黄氏带着女儿也不再那么急赶忙作
的做绣活。
二毛也不再大清早上山，等地上露水不那重时背着他的小篓筐装上那糕点才出门。沿着山路上山时，
不时可以看到那新长出的猪草丛，但猪更爱吃那煮后的橡果实。他想着那橡果要多背点回，家里那些已
经处理好的已经装入麻袋存放起来，新空出一片地来了。还有十七郎，那次未见到后就有好几天没见，
怪念想的。
先去那片开始反青的橡树林，二毛这回是带着两个小背篓套摞在一起上山的。拉开两个篓筐，将背篓
装满后，他就将糕点放在另一个只装的半满橡果的背篓上，然后背起走向另一方的长青松树林。
这回来到松林边的小屋前，依旧没看到十七郎，倒是青爷爷和七娘子在为松树敲晃那未落下的松塔。
黄二毛放下背篓，将几包糕点拿到石桌上。七娘子眼尖早就看到他，便拉着青爷爷走过来。
三人坐与石桌旁，开始茗茶吃糕点。茶是青爷爷贡献的，十七郎与七娘子爱吃的糕点对他老人家而言
太甜腻，配清茶适中些。
“怎么没见着十七郎啊，上次来也是如此？！”黄二毛忍不住问道着。
“他功课不过关，现在罚补练功课闭门不出呢！”七娘子吃得开心，坏心的揭十七郎的底。
青爷爷瞄瞄这就坏心眼，幸灾乐祸的丫头，摇摇头捧着茶盏喝他的茶。
“山上也有私塾吗？“”二毛奇道，他们这地方穷，方圆数里的几个村子都没有私塾，就镇上才在
有秀才开的学堂私塾。
虽未答他问但七娘子少有的，看着他嘻嘻笑着。倒是青爷爷问道二毛，居然还知道私塾！
村中地主家的小儿是天天去镇上读书的，村人爱念叨传耳接舌说道过。
“二毛想去上私塾念书吗？”黄二毛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你到是想上还是不想上啊？啊？”七娘子看不懂急性的问着。
家里的银钱有多少，黄氏与黄家婆从不满着二毛与大妹。送他上私塾的钱肯定是有的，但上完私塾后
呢？继续读书考秀才，走科举路是黄氏一人之力能供应得上吗？
这条路真要那么好走，为什么几个村里都没有出过一个进士？就是那秀才在这块地上也是凤毛麟角！
村中有那想送孩子上学堂的人家，皆被家中老人喝止住，家底不丰让孩子识字是不错，长大给人记账过
活也好过种田。但要走那科举路，可不是他们这种没有底蕴的贫家农户能陪养的出来的。
成材还好，若不成，又养出了酸腐书生气，不通俗务再转头来种田做农活却是难了，这样的例子不是
没有过，读书不成倒长得五谷不分。
七娘子不懂这些俗世道理，青爷爷倒是懂二毛的意思，安心做个农家子虽无富贵，但平淡才是他想过
的日子。
“我跟着我娘在识字了，只不做那睁眼瞎就行，我奶说的。”黄氏是识几个字的，教教孩子还是可
以的，黄家婆是不赞成读书的，那些个虚得在她老人家眼里还不如田地来得实实在在。
糕点已送到，十七郎的境况他也帮不上忙。二毛背起橡果要走，七娘子问他为何不装满橡果再下山，
二毛告诉她先把这半筐背下山，再去背橡果林的那一筐，这样省力，在山脚下再作两次背回家就容易也
快些。
七娘子瞄瞄那小筐，嘀咕了一句力气真小。
关了些时日苦炼功的十七郎终于功课过关放出来了，七娘子将黄二毛留给他的糕点还给他。这些时日
因为二毛的原故，两人的关系变得要好了些。
这一日两小坐在向阳的日光下一起分吃起糕点，七娘子大些能吃，早就把二毛专给她带的那份吃光了
，好在十七郎大方把自己那份供献出来与她一起分享。
七娘子感叹，黄二毛力气太小了，要是能多背些糕点上山多好！如果不是长辈吩咐不可下山，她早就
跑那城里去买着吃了。
一旁十七郎斜瞄她眼，就她那大胃口，不把二毛哥家吃垮才怪！还大力气，嗯哼。
“看什么，这什么眼色？你以为我只是想多吃糕点？我只是看那黄二毛每次上山背橡果时力气太小
了，那么小的筐篓能装多少橡果啊，浪费时间而已！”被十七郎赤裸裸的鄙视下，七娘子恼羞成怒。
十七郎忙弯腰双手一礼，表示道歉错会七娘子意啦，然后眼珠咕噜一转主意顿出，提到不如帮帮二毛
哥吧！
七娘子噘嘴，歪脑思索想想，眼睛一亮，浑元草！一旁圆润的十七郎连连点头称赞，片刻又摆摆手学
着青爷爷的口吻道，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那浑元草对修炼无多大用途，只是若加点旁的药草，凡人喝过后会变成天生神力，大力之人。黄二毛
才垂发童子，之前不显突然间变成大力士会让人生疑的，这可不好办啦。
十七郎狡猾的引导七娘子往另一法子上想，便道：“是否能把剂量改下，不让药效那么明显，想必常
人只当二毛哥是做活慢慢练出的大力道哦！”七娘子眼睛一亮点点头，两小矶矶咕咕对议半天可行信得
出结论，这样青爷爷也不会说什么。
说干就干两人开始往深山老林跑，捣鼓摸寻起那几味药草，好做成药丸早日给黄二毛吃下。
春雨贵如油，随风润无声，连着数日让泥路难走，二毛便没再上山。趁这好雨在家和奶奶把家里菜园
子好好整理下，种那春天的菜。村里也是纷忙一片，在那下过厚肥的田间耕种起来。
那两套缎面的衣裳终于做好了，黄氏晚间拿出给二毛看，在晕暗的油灯下，那丝质缎面生出熠熠光彩，
漂亮的无法言语形容。
黄氏虽未在衣裳上绣花草，但那缎面是自带纹路，白天不显，却是夜间月光或灯下会变幻莫测，显得更
与众不同。众人看得心晃神怡，瞠目结舌。
几个小的便罢了，就是黄氏也从未见过如此缎面。那黄家婆咂舌，算是长了眼见识。
下了连日的雨，天开始放晴。第二日清晨，黄二毛将两套衣裳用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放在背篓里早
早的上了山。他迫不及待的想将衣裳送去给十七郎和七娘子。
这次他没有先去橡果林，而是冲冲的向那片松林跑去。老远就看见十七郎正站在青爷爷面前，摇头晃脑
的不知在作什么。
咦，居然这么早上山。这两人也奇怪着黄二毛来得如此之早。二毛可惜七娘子不在，但这不妨碍他那像
是想要献宝的心理。
看着绿色的长袍不同身上以往所穿的面料，十七郎喜得眉开眼笑，就是一旁的青爷爷也赞黄氏好女红。
合身符帖，款式大方便捷，又得体让十七郎平添几分贵气。
与十七郎的衣袍不同，那桃红色的整套裙衫才更显出黄氏手艺的精湛。领口，胸襟，长袖和裙摆上的细
波摺子，做功自然顺服。真真是美丽精致，可惜七娘子不在。
十七郎趁黄二毛不注意，偷偷用中指与拇指合捏虚空一划，然后拉着黄二毛坐下歇会，道七娘子快来了
，将这衣裙亲手交给她才好。又跑进小屋内取前日松塔里剥出的松子，让二毛吃。
青爷爷看这两小儿，想也没他老人家的事，便起身离去把位置让与他们，等会还要再来一个小的呢！哼
，又偷溜出来玩，不好好修练以后有得它们哭的时候，哼！不承认他老人家其实也是在嫉妒这两小有新
衣裳穿滴！
这衣裙果然也惊艳到七娘子，她呆呆拿在手里看了半响，然后冲进屋去换上。出来后在阳光下不停转着
圈，把二毛和十七郎的眼都眩花，也把她自己转晕后才停下。
咦？绿色的，等她站稳清醒后，才发现十七郎也有件新衣裳，还是绿色的！~~~
瞬间清丽的小脸上乌云密布起来，她转头凶狠的瞪向黄二毛：“我说了，我喜欢绿色的！为毛不是绿的
，为什么为什么啊”桃红这身衣裙她也很喜欢可为毛不是绿嗒？！她想起那天黄二毛问她的话。暗自抽
了口气，惊道，难道他是故意不选绿色的？？？？？
枉费她还好心的为他练制大力丸，等下给隔壁家的穿山甲吃！！！（晕，那穿山甲估计已后要改名搬山
甲啦~~~）
七娘子快要发彪时，黄二毛才憨憨说道：“因为你已经有了绿衣裙啦啊，而且我真的觉得七十娘子肤白
细腻穿桃红一定好看，就像那桃花一样好看，这世上如真有桃花仙子也比不过七娘子你的美丽！”
“真的吗？”被赞美的七娘子不好意思了，是呀，忘了自己不穿绿色的衣裳也是美美哒~~这个回答七娘
子接受了。
十七郎与黄二毛对视后，齐齐喊道：“七娘子最美啦，是这山头最漂亮的小娘子啦~~”冷汗总算哄好了
七娘子，他们才见过几个女孩，哼村里的不算！
“吃了它！”本着礼尚往来的七娘子掏出那颗大力丸给黄二毛，一旁十七郎汗，真的要流大汗，这药能
这么给嘛！？为什么七娘子做事这么大条毛糙哦！
迅速抢过黄二毛手中的药丸道：“她在逗你玩，这糖豆可不好吃，不如我换个东西给你吃，等我喔？”
十七郎向七娘子打个眼神就向松林深处跑去。
晕了头的七娘子顿悟过来，忙道：“那也不是多好吃，等十七郎给你拿更好吃的来！我去屋里给你找些
好东西。”不好意思的准备去小屋里拿东西给二毛。
“不要拿东西谢我了，七娘子，上次你给我的那株灵芝草被家里拿去换了好多的银子了，真的不用再谢
啦，应该是我家谢你才对的！”黄二毛小声脸红的低低说道。
七娘子不懂他的脸红，反正那给他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理也是他家的事，不谙世事的她不知黄二毛是在为
家贫羞红着脸。
十七郎跑进山谷中那片温泉桃林里，摘下颗红红熟透的仙桃，再将那大力丸用法术碾碎成细小的末，注
入桃内肉眼看不出后，便跑回松林去。
这回黄二毛未有半分迟疑的拉过桃子吃了，这回的味有点哪里不对，他以为是长久未吃的原故。一旁那
两只又是一番挤眉弄眼瞅他笑。
这天在橡树林里，照旧先把两筐装满橡果。他背上一筐准备下山时，发现居然不重！他试着用手拎起另
一筐时，还是觉得不累，所性便起将两个筐一背一拎下山回家去。
晚上饭后，散步碾压橡果时，走过之处橡果连壳带仁碎成了末！两个妹妹愕然的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