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未知,秦朝歌带着许冰澜小心翼翼沿着街道走过数个街区,速度放到最慢。又连续转入两条窄巷,仔细观察能看到的一切。
这座城市的建筑十分特别,以血色石材为基础,金属为框架,墙壁、窗框和屋檐等处都是金属铸造的雕像或装饰图案,风格厚重庄严中又有细腻华丽的感觉,似乎金属的材质是钢和铜各占一半。
从建筑高度和雕像造型看,生活在这里的也是一种类人生物,但比现在的人类要高大很多,平均身高可能在三米左右。
秦朝歌站立在一栋楼房的高墙下,旁边就是钢制大门,他让许冰澜留在原地,他走过去,试着伸手推了推门。
门并没有上锁,十分沉重,奇迹般没有生锈,应手缓缓打开,却悄无声息。
秦朝歌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略一犹豫,让许冰澜过来。许冰澜的脸上也全是谨慎,秋波潋滟的眸子里收起了高冷,被秦朝歌握住手后干脆躲在他身后。
秦朝歌不由好笑,不过对于这样猫儿一样乖的许冰澜他倒是非常受用,也喜欢被她依赖。男人天生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一样的强烈。他伸手在她腰下摸一把,惹得她惊呼一声嗔怒瞪他,他才高兴了,带着她小心走进门内。
门内的景像让秦朝歌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房间和厅堂很高大,十分空旷,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摆设装饰。
整个一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墙面上都是祼露的岩石。
楼内也到处弥漫着薄雾,站在房间门口,看另一头的墙面会有些模糊。
秦朝歌与许冰澜走到宽大的双螺旋扶梯下,抬头望去,到处一片静谧。两人拾级而上,二楼和三楼也全都如此,根本没有任何居住或是生活过的痕迹。当两人站上三楼时,已经听不到一楼的任何声音。
他从没有窗帘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放眼之处,到处都是濛濛雾气,只有街对面的大型建筑才隐约可以看到轮廓。
这样湿漉漉的灰雾,世界仿佛局限于脚下,给人的感觉非常没有安全感。
秦朝歌沉思了一下,带着许冰澜下楼。两人随后又进入几座楼房,看到的全是空荡荡的房间,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楼内格局大小,无一例外。
这个时候,秦朝歌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阵不安与烦燥,心跳也变得快了一些。他蓦然一惊,然后意识到不安的根源。
整座城市太安静了,安静得只能够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这极度寂静的环境中,一切细微声音都在被不断放大,到了后来,心跳和血流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走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种孤独,会渐渐就变得难以抵挡。
好在,他们是两个人。秦朝歌手下不由一紧,许冰澜哎呀一声,嗔道:“老公,你都弄疼我了!”
她平素高冷,这样的亲昵称呼大多只有在床笫之上她才会喊出口。
秦朝歌松了点力道,许冰澜对这样的环境反而显得没有他那般真切的恐惧。她在秦朝歌怀里挤了挤,嘻嘻直笑:“老公,不要怕嘛,我觉得这里感觉好好,只有我们两个,感觉好幸福!”
秦朝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对女人这种要浪漫不要命的思维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自己,平静心绪,避免被这座城市影响自己的判断与反应。
这座城市不小,在外面看到的规模至少可供数万人居住。可是虽然街道和建筑都保存完好,却找不到一点生物居住过的痕迹。它太干净了,没有垃圾,也没有灰尘,甚至连金属锈迹都没有。
时间仿佛凝固在新城建完的那一个刹那。
两人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日夜,奇怪的是,在这座城市里竟然也不会感觉到饥饿。
某一天,两人忽然在一处视线望不到尽头的石殿前停下。
在这里,薄雾悄然不见,视线重回庞广,远方绵延的山脉与巨大的血月十分醒目。
秦朝歌的意识忽然微微一抽,那股诱使他来到野人区的神秘呼唤又出现了。
自从上次合杀守护凶兽后,它就时强时弱,秦朝歌伤愈进入地宫后更是时断时续,连方位都变得模糊。但这一刻心中产生的强烈悸动,几乎让秦朝歌错觉它就在眼前。
秦朝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并且冒出了一个疑问,它怎么了?
呼唤再次强烈起来,来自血脉深处冥冥中的感应就在里面。
秦朝歌与许冰澜推开殿门,跨进门槛,眼前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殿堂!
殿堂四壁和穹顶上绘满了壁画,笔触精致,画风细腻,大部分内容是类似于创世纪的故事,讲述了远古时代各族与无数上古巨兽乃至异域凶物的战斗,还有几幅似乎描绘的是各个种族之间的几场大战。
在壁画中可以发现许多闻所未闻的巨兽凶物,而巨人族的战史被渲染得辉煌绚烂,看上去就如力挽狂澜的世界末日拯救者。这些壁画如果能够想办法拓印回去,定会成为极为珍贵的史料,可以填补远古时期的大片历史空白。
可惜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秦朝歌收回目光,继续向前。
然而许冰澜忽然一声轻呼,脚步一停,抬手一指穹顶一幅壁画,道:“那不是秦国时期的小篆文字吗?”
秦朝歌闻言,抬头一望,果见高高的殿堂穹顶壁画上出现有秦时期的小篆文。他比许冰澜更震撼,更觉冥冥中那股神秘的呼唤必是与自己血脉有关了。
这稍微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将多余念头摒弃,视线在那幅壁画上仔细巡望。
壁画上画有秦国嬴氏始祖之母梦不死鸟而生始祖的神话传说,此外,通幅壁画便是刻画秦国各代君王开疆扩土的历史。
与华夏史籍记载稍有不同,壁画上还有秦国几代君王远游彼时的东欧、北美等异国他乡的传述。壁画占幅不大,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壮阔历史,可见画者超凡入圣的画功。
可是,为什么秦国小篆与诸王事迹传说会出现在远古遗迹的壁画上?时间上根本不对。
秦朝歌黑曜石般清澈深邃的眸光深处,升起浓浓的疑云。他略转视线,又在穹顶其他壁画上面发现华夏其他传说,比如女娲补天,比如神农尝百草,比如商汤网开一面。
他突然心中一动,发现这些传说,竟与乱战门的四氏族都有关!
许冰澜一双妙目一直凝视着秦朝歌,秦朝歌眼神中的异样波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纵然心中诸多疑问,也打算埋进心底。
秦朝歌收回视线,忽然问道:“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何要叛逃乱战门?”
许冰澜看他一眼,不答,秋眸中却是水波潋滟煜煜生辉,十足的乖巧模样。
秦朝歌顿了顿,道:“嬴氏族前身是秦国王室,始皇帝嬴政入主乱战门,是为第十三代乱战门主,即是他开创嬴氏族一切。”
秦朝歌说起这一切,似是在说一件历史,只在提到始皇帝嬴政的时候,眸光热了一下。
那位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华夏人无论是谁提起他,大概都有一种向往,何况是他的后人。
许冰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好的出身,为什么……”
“因为我是庶子。”秦朝歌摇头一叹,昔日的怒火与恨到了如今其实并不是多么难以忍受。
过了一会,秦朝歌才道:“乱战门四氏族顽固不化固守直系嫡长制度,等级森严,旁系庶支者几乎没有任何希望,与仆役有何不同?”
“十年前,我们四氏族旁系庶支三十六人杀死乱战门守经人,抢走八脉术,叛逃乱战门,这就是所谓的乱战门之变。”
“那时候说是计划已久,但说真的,真到了那一刻也就是脑袋一热的事情……”
早在秦朝歌说出自己出身,许冰澜心就已有大致的猜测,但听他说到这一刻,心中也被沉闷、压抑、凝重一一填满。
十年前秦朝歌才十二岁,那时的怨怒一直残留至今影响着他的性格。说起来乱战门何等之强,又有几人可以下定决心承受失去地位、强大、庇护的代价,用一生隐姓埋名逃亡天下去换取自由与尊严?更何况,谁有把握逃出生天?
强大与自由都是相对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浅显易懂。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并不那样想,直到现在他对乱战门依然难以介怀。
许冰澜能想象到那是一场什么样的逃亡,乱战门的霸道凶厉与传承的强大一样出名。
秦朝歌不想再讲了,转身往殿堂深处走去。许冰澜也知道他肯定想起很多对他来说很不愉快的事情,于是默默跟在他后面,陪他冷漠。
她也出身异人世家,对异人世家、门派里面旁根错节的各种灰暗事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