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这是小六叔叔吗？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小六没有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关凌，好像他头上的伤，无关紧要那般。
关莳先把小六按压在凳子上，回头便对关凌道：“嘘，小声一点，你帮娘亲看着小六叔叔，我去打些热水来。”
说着，关莳赶紧去了趟厨房，然后三言两语的告诉关朵，小六来了，并且还受了伤，让关朵先拿两个馒头，跟她回屋。
关朵看到小六，反应和关凌一样，吓的不敢靠近，关莳也不问小六怎么伤的，当下便准备了热水，赶紧给他洗脸剪发，处理伤口。
小六接过关朵给他的馒头，僵着脖子，就是狼吞虎咽，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坐在哪随便关莳怎么给他处理。
看着他满头的脏发，关莳一狠心，就索性剪了个精光，然后再把伤口处理干净后，就看到那裂了一条，约摸一个手指长的缝。
“这是被刀砍的？还是被什么打的。”她问。
小六谁也没看，眼睛直勾勾的放在馒头上，专心致致的狼吞虎咽，好像他不会痛也不会怕一般。
关莳皱眉，转向关朵道：“朵儿，你去看看江家哥哥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赶紧请他来一下，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依她观察，这只怕是给什么东西打的，因为只是头皮裂了，并未见到骨缝。
还好还好，只要没有伤到头骨，那就属于外伤，只是看起来恐怖，但不会危及性命。
关朵立马扭身出去了，关凌好几次想开口说什么，但又感觉小六哥哥，只想吃东西，不想理他。
“小六，你告诉我，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关莳蹲到了小六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问。
小六躲不过去，正好手里的馒头也吃完了，他鼓着腮用力的咀嚼，黑白分明的眼睛，麻木而无光。
只到他把嘴里的馒头全部咽下，才沙哑的开了口。
“还有吗？我饿。”
是啊，这孩子从来都吃不饱，对他来说，大概就算要死，也想当个饱死鬼吧。
关莳心头微酸，回到厨房就再给他拿了两个馒头。
罗氏做的馒头很扎实，有成人拳头大，一般来说，就是像关勇和关平，吃两个也就饱了，再吃一个绝对会撑着，可小六连吃了四个，还意犹未尽，害的关莳在想，自初三那一别后，他究竟又饿了几天？
双眼麻木的小六，本来还想再要一个，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我爹打的。”
刘照？
真是好狠的心，这是要打死他么！
关莳板了脸。
“用什么打的？”
“棍子。”
听说是棍子，关莳松了口气，只要杜绝了破伤风，一切都好说。
“为什么打你？”
小六低着头不说话，眼里突然迸出狼一般的凶狠的目光，关莳被他身上的煞气惊到，赶紧挡住了关凌的视线，省得关凌被吓着。
敏感的小六，立马发现了她的动作，那凶狠的目光眨眼就收敛了回去，他抬头看了看躺在坑上的关凌，沉默了几秒后，站了起来就准备走。
“等等，你要去哪？”
关莳赶紧将人拉住，脑袋上的伤还没处理呢，那能让他走。
小六倔犟的一言不发，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走。
关莳就死死的拽，只感觉小六的力气相当大，竟如一头小牛崽子那样，她都用了全部的力气，居然还有些拽不住他。
“小六，不要和我闹别扭，你还没有上药不能走。”
关凌看到娘亲和小六在拉扯，小六哥哥的力气显然比娘亲还大，顿时就急了。
“小六叔叔，你受伤了，等上了药再走啊。”
小六不理，面无表情的拖拽着关莳，继续往门口走，越过凳子时，差点让关莳撞到脚。
这熊孩子，力气咋这么大呢。
关凌看到娘亲拽的吃力，又差点撞到凳子，心急的又道：“小六叔叔，请你别伤着我娘亲，娘亲，小心那凳子。”
这么一喊，小六猛的就停了，他回过头，木然的望着关莳：“放手。”
“不放。”关莳赌气的瞪眼，这孩子，真是倔啊，难道就看不出她是好意么。
“放！”
“不放！”
小六瞳仁缩了缩，突然道：“我吃了你四个馒头，你不怕刘氏骂你吗？”
关莳呆滞，这理由……还真是强大。
也对，关家和刘家，虽然饿不着，但在粮食上，确实每个人都有定量，谁也不能多吃，也不会少吃，猛不丁的少了四个馒头，那就代表着，今天晚上，她们娘三，要饿肚子。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走？连伤也不治了？”关莳反问。
小六眼睛闪了闪，又看了眼坑上的关凌。
“我不想连累你，我是灾星。”
关莳生气：“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灾星，这话，我上次就告诉你了，凌儿，你说小六叔叔是灾星吗？”
关凌从善如流的接道：“不是，小六叔叔是好人。”
“听见没，我们没有谁觉得你是灾星。”
小六低下了头，深深的望着脚尖，视线之下，也有关莳的脚尖，他的衣服好脏啊，他的鞋也好脏啊，跟她的比起来，就像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他弄脏了她的屋子。
看他没说话，关莳松了口气，拖拽下，又把他拉了回来，然后按在凳子上坐好。
这时关朵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一掩上门，就小声的道：“娘亲，江家哥哥不在，他跟大家一起去村外打架了。”
好吧，她就知道。
岺村的人来打架，上饶村的男人，肯定会全部动员，什么时候回来，还真是没准。
而且重要的是，就算是回来，她也不能把小六，往关勇身前带，要给刘氏知道，她挨了骂还好，说不定，立马会把小六赶出去。
灾星嘛！
“好吧，那先上药。”关莳心想，她有黑玉三花膏，江宁说了，是治外伤内伤的救命药，那么治这种裂了缝的伤，肯定也不成问题。
经过这么一回，小六脸上的血也洗干净了，关朵不再害怕，还走上前来站到了小六面前。
“小六叔叔别怕，娘亲有药的，给你抹上就不痛了。”
小六抬头看关朵，又默默的低下头。
关凌不知道说什么，便只看不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