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带着姜白石跳进老井,奇怪的是,无论如何努力,姜白石都无法沉入井底。小辣椒受伤之躯,自然不能沾水,正好由姜白石留在上面照顾。
李恒独身一人回到了雪默村,经由雪山深处的洞穴里下到了地下百尺之处,在直觉里,他认为雪默村绝不会那么简单。
沿着一条路径走了一袋烟的功夫,前面却突然出现一堵石墙。于是转而向左,没走多远,也被石墙挡住。只好再次返回,踌躇片刻,向右疾走,谁想到走了许久,竟然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到了起点。
李恒站在石墙前,抬头去望,石墙似乎高可接天。
李恒仰着头,背着手,一边看,一边慢慢向前走,突然脚下踏空,身子急速坠落。
李恒啊的大叫一声,手脚并用,想抓住什么以减缓坠落之势,但眼前除了从地底深处迅速涌上的气流,一无所有。
李恒像只滚水里的大螃蟹似的,四肢无谓的胡乱动弹,嘴巴还未张开,便被翻涌的气流塞满,致使整个面部的肌肉突然放大,突然缩小,既让人觉得可笑,又让人十分惊恐。裆部冷飕飕的,比身体其他部位更敏感地受到无尽虚空的冲击,痉挛得几乎要瘫痪了一般。
若是一直这么往下掉,说不定会掉进十八层地狱里去。
这个念头突然在李恒的脑海里涌了上来,使得他全身已经认命、麻痹的神经陡然紧张了起来,身体自然而然弓成虾米的形状,双手抱住脚腕,脑袋缩在裆部,以极快的速度连续翻了无数个筋斗,下落之势因此稍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拼命往上翻筋斗,余光一瞥,瞧见无尽的黑暗里亮出一条光线,光线犹如无数只萤火虫头尾相接组成的一般,明亮里透出一股子随时会熄灭的灵动,轻悠悠地往这边飘过来。
这或许是脱离此处的唯一途径。
李恒心里一动,决定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机会。于是伸张双臂,一边巧妙地顺应坠落之势,一边借力向旁边挪去,他把这无穷无尽的虚空当做小河,施展起最擅长的狗爬式,几经周折,终于靠近了光线。
原来是一张似乎由光线构成的软梯。
李恒大喝一声,猛地一窜,伸手抓住了软梯。
山洪似的气流轰隆隆地往下坠去,良久良久,世界静止了下来,李恒的耳膜里依旧如雷鸣一般轰响,但他知道,他终于依靠不屈的姿态,救出了自己。
这软梯看着柔弱,却是极其坚韧。李恒四肢并用,往上攀爬,不知过了多久,抬头去看,所见仍是一片幽黑,唯有软梯散发的光芒直直钻进深邃的空间里,在极高远之处变成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
李恒越爬越高,高空也随之出现了各种颜色的光亮,光亮中隐约有隧道存在。一个个若隐若现,像是一只只神秘的眼睛。
莫非是出口?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咚地一声,李恒的头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连忙抬头一瞧,只见一道光线直直地延伸到极其高远之处,软梯远远没有到达尽头,但是在他的头顶却出现了一层玻璃状的东西,使得他的攀爬戛然而止。
李恒下了一层软梯,抬头去看,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隆冬里躲在冰层之下的小生物,偶然从睡眠里惊醒,往上一望,全是坚不可摧的冰层。
一片紫色的光芒如烟火绽放似的,在黑暗里亮起,透过冰层,李恒望见一个极其幽深的隧道入口在紫光里浮现,入口之上悬挂着一道匾额,匾额之上隐约是“云上洲”三个大字。
既然无法继续往上攀爬,李恒便不再仰头张望,转而望向四周,突然看见不远处有着一处入口,入口上面也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上四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人间长安。
李恒万万没想到,他从“人间长安”入口竟然进到一个浴缸里。
这是一个极其奢华精巧的浴缸,温度恰好的兰汤里泡着各色名贵的花瓣,花瓣像是海洋里浩大的鱼群一样,上下浮动,香气扑鼻,却又醒脑提神。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兰儿,今天的洗澡水倒放得及时,我刚从魇界里出来,累死本姑娘了。”
听声音,年纪应在十五六岁间,吐字如玉环触鸣,却有一股天生的威仪,想来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打小颐指气使惯了的。
“姑娘,婢子早知道,不出三天,那个地方你就会玩得腻歪,所以算准了日子,不光洗澡水放好了,你爱吃的雕翠卷儿我也悄悄让刘厨子做好了,这会儿在玉鸭炉子里盖着呢。
一个更显稚嫩的声音笑道。声音虽然同样是娇滴滴的,但糯软里透露出一股做小伏低的殷勤劲儿,明显是个能干乖巧的小丫鬟的角色。
两人脚步细碎地走到浴缸前,透过层层花瓣,李恒看见两双娇小的绣鞋,一双大红颜色,鞋面上飞针走线,绣着一只昂首飞翔的凤凰,另一双翠绿色,在鞋头结着两个绒球球。
李恒看着那双绣着凤凰的绣鞋,心想,“世上还有这么做工精细的鞋子?”
正呆呆的看着,突然一件大红披风落在地上,接着一层层衣饰一股脑地堆在了地上。李恒胸膛里的一颗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知道是人家姑娘脱衣服准备洗澡了。想扭过头,又忍不住怔怔的看着,眼见最里面那层亵衣也落在地上,一片大红的肚兜轻飘飘地坠落,将要挨地时,突然被一只手抢走了。
“姑娘,这最里面的小衣裳可不能随便扔在地上。”小丫鬟严肃地说道。
“为什么?”小姐问。
“我打小听娘说,女孩儿家脱衣服不能这么粗鲁,尤其是肚兜这些小衣裳,在人面前自然是万万不能爽利的脱掉,就是一个人独处,也不可以随便解开,举头三尺有神明,会亵渎他们的。”
小姐噗嗤笑了,把肚兜从丫鬟手里抢过,丢在衣裳堆里,说道:“本姑娘就是一个野丫头,亵渎神明?我还没骂他们偷看我脱衣服呢。哎呀,兰儿,这些衣裳不能要了,一会儿你都丢掉,我悄悄告诉你啊,这次在魇界,我逢到一个好玩儿的小子。”
李恒眼前一花,瞧见一双雪白的赤足踩在地上,慢慢往上看去,则是两条笔直紧致的小腿儿,白玉无暇,引人遐想。那双小脚儿在地上一会儿脚趾扬起,一会儿脚踝翘着,没有一刻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