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笑道:“他们因为我,这些年受了不少苦,我无以为报,只能拿这些现实的东西聊表心意。”
奸细的眼睛越发眯成一条缝,缩在袖管里的两只手微微颤抖着。良久之后,低声说,“这么说来,他们跟着你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枉了。这里有一件宝贝,你敢收吗?”
李恒仔细看着奸细,眼睛里渐渐明亮起来,走过去跟他并排而坐,望着天边的白云说,“五百年前,上三天的白石门出了一个最伟大的炼药天才,名叫姜白石,听说魔王被押在伏魔塔,愤而去元老殿为他说理,谁成想说理不成,反而被白石门赶了出来,下落不明,我一直想找到他,对我来说,他便是一件宝贝。”
“承蒙夸奖,我就是姜白石。”奸细笑起来说。
“我很好奇。”李恒拍了拍姜白石的肩膀,“蓝七倒也罢了,只是一个小角色,青丘山也好,浮云城也好,你也好,都是轻而易举地就知道我的行踪,说实话,这会儿我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区的感觉。”
这种挫败的感觉不难理解,在李恒复杂浩瀚的生涯里,他所理解的重生,大都能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低调行事,一路扮猪吃虎,不管是复仇还是夺宝,都能做得游刃有余。而他却再一次落入上一世那种处处被人关注的怪圈里。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姜白石以感同身受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看着魏白马扛着一个棺材在路人纷纷侧目里走过来。“所以,我出现了。”他说,“我的出现就是为了隐藏你的行踪。让浮云城的那些老贼再也无法锁定你的位置,让你能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做你喜欢做的事。”
“谢谢。”李恒由衷的说。
“不敢当。”姜白石一脸诚恳,“我只是你的门下走狗。”
“不喜欢这称呼,以兄弟相称如何?”李恒见魏白马眼睛直视前方,走到两人身旁时并不停下,径自往前走去。于是站起来,拍拍身后的尘土,跟上。
“兄弟?”姜白石双手插在袖子里,快步与李恒并肩而行,“除了背后插刀互相反目,兄弟还有其他的含义吗?”
李恒想了一想,无奈道:“貌似没有了。”
“我说的一向是至理名言。”姜白石郑重地自我赞同。
魏白马扛着钱万贯的棺木,出了城门,一直向北走了七八里路,寻到一处敞亮的地方,安葬了亡者,带着妻儿寡母,躬身向李恒拜了一拜,一句话也不说,怔怔的往南而行,那身敝旧的长袍因为时日已久,并没有随风扬起。
李恒站在新坟前,默默凭吊。
“我不明白,魏白马为什么向你板着一张脸?”在回城的路上,姜白石问。他一直努力想跟李恒并肩同行,苦于腿短,只好一路小跑。
“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很想我早日把沦落至东荒的魔王旧部拯救出来,而我目前一心想去金殿救圣女。另一个是,在地道里我没有杀虎皮椒为老钱报仇。”
“你有你的苦衷。”姜白石善解人意的说。
“苦衷,多少有一些,最主要的是,我想按自己的方式行事,我的前生,七岁悟道,九岁入魔,十四岁就领袖群雄,常年在战场上奔波,十九岁时,别人还是做梦的年纪,而我却被困在一座变态的怪塔里,跟地鼠一起过了五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既然有幸重生,我就想为自己活一次。”
李恒说罢,突然眯起眼睛,望着百米开外的街头,一匹人马仓皇跑来,路人们纷纷躲闪,番茄苹果白菜等物凌乱地洒了一路。有人大声喝骂,但一见是尊贵的人马,立时闭嘴,自认倒霉。
人马跑到李恒跟前,倏然刹住四蹄。原本一身雪白的长毛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染着血迹,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不无自豪的神情,身后依旧拉着一辆马车,破损得厉害,车辕上插着几支羽箭。
这人马正是李恒那天教训的那匹。
车厢里躺着处于昏迷状态的小辣椒,柳小如等人不知所踪。
李恒飞身坐到车厢前,待姜白石终于把两只手从袖管里取出,扯着一根破烂的布条蹬上马车。低声向人马吩咐,“往东,一直走,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风桐城大而无当,长度约莫一百多里。多亏人马神骏,从城南到城东老井处,用了不过一袋烟的功夫。
“这是,什么情况?”姜白石憋了一路,这时终于出声问道。
李恒跳下马车,嘉许地摸了摸人马的脑袋,转身走向老井,但见井栏依旧,四周荒无人烟,似乎并无追兵,心里好歹松了一口气,来到车厢里,检查一番小辣椒的伤势。并无大碍,好像是头部受了震荡,以至昏迷不醒。
“青丘山的人在凤桐城翻船了。”李恒回答。
姜白石双手不知何时又插回了袖管里,弓腰塌肩的抽了一下鼻子,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浮云城对青丘山下手了?”
“或许是另一路人下的手。”李恒扫视一遍马车,走过去拔出一支羽箭,“像是铁棠门的人。”
“原来是两群娘们儿在打架。”
铁棠门与青丘山,一个在苍茫的明江以南,一个在冰封的群山以北。铁棠门一律是蝶精,惯使羽箭,门里的姑娘们个个都能拉开四百石的铁弓,平时的装扮以战甲为主,再跨上战马,俨然是准备出征的女将军。青丘山就不必说了,一群狐狸,拥有不可小觑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