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里的西府秋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含苞未放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盛开后则渐渐变成粉红,犹如晓天明霞。太后寅时便会到海棠林里慢走,欣赏带着露珠儿姣妍鲜亮的花色,时而吩咐蓝心修剪那株花枝插瓶。皇后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拿眼瞟了她一下。文宝珠下意识地整理衣裳,她今天穿着玄色常服,看起来也稳重。可那满头珠翠和脖子上赤金项圈又显得俗气。太后继续在花丛中气定神闲地漫步,年近花甲的她体态匀称,皮肤光洁,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但又不失慈祥。刚刚二十五岁的皇后跟太后一比,逊色不少,目光漂浮不定,举止做作。皇后陪太后用过早膳,将拟好的首批晋封的美人名单呈给太后御览。太后还没看完便发怒了:“皇后啊皇后,你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难道你想李慧玉成温妃吗?封她为贵人,将她名字删掉。再杀杀她那份傲气。你不要以为她送你千斤难求的蝉翼透明纱衣巴结你,一旦她上了位,她就会凌驾在你之上。看人不光看脸蛋,更应注重内心。哀家看牟美人是个实诚人,模样家世也不错,封个贵人住在你宫里。还有古清月就不要册封了。其他的就依你的吧。”皇后有些不解壮着胆子问:“古清月是姑母看中的人,臣妾素闻她善理财持家,还想她协理后宫呢,为何又不册封了?”太后面色平和缓缓而谈:“她父亲病重,皇上到古府探望。得知他唯一的养老女进了宫,晚景凄凉思念成疾。皇上体恤老臣,有意让古清月离宫回府。刚巧前一阵儿宁王妃薨了,宁王得知圣意巴巴儿来求了哀家,欲纳娶她为妃。哀家着实喜欢她,古、宁两府比邻而居便应允了这门亲事。选个吉日让她离宫吧。”这么大的事皇后一点风声未闻,难免心中失落,怏怏地离开寿康宫着人办理。
旨意传到美人宫,有人欢喜有人失望。被册封的美人们欢天喜地的被人接走了。顾阿秀正愤愤不平,因为柳枝儿去给封了贵人的涂飞花道喜,涂贵人竟用旧时衣裳打赏她。她还没脸没皮的拿了回来。古清月也有微词,柳枝儿拉着她解释起来:“北方的天冷得快,内务府大致忙着册封的事,忘了我们,夹衣迟迟不到。我们还有家里备下的。可束珠他们......改改还可以穿。咳,昨夜听德有才咳了一晚。我还想求姐姐把他们扔了的被褥帮我要来,给他们上夜用,门外霜冷露重。”柳枝儿说得真诚。古清月为之动容忙吩咐映儿去办理。秋云哭哭啼啼地来了,原来心高气傲的李慧玉没被册封,气愤伤心呕血了。众人急忙来看她,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眼圆瞪,嘴角还有斑斑血迹。呼唤她不应答,犹如死去一般。古清月慌了,要使人告知姑姑。柳枝忙拦住她,自己坐到床边轻扣李慧玉手腕良久,起身将古清月拉到一边:“姐姐莫急,李姐姐只是气急攻心,一时血不归经,这是心病,宜耐心开导想明白了就没事了。万万不可惊动姑姑,那样就绝了她的念想才真正儿活不成了。”古清月半信半疑移至床边开导:“妹妹性子也太大了,没册封的人多了,我们四个全是。你不见这次最好的也只是个贵人,还有好几个模样家世都很好的都没封吗?既来之则安之册封是早晚的事,何必急于求成弄坏自己呢?宫里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你可得宽心些。”“就是,姐姐,戏中先出场的都是插科打诨的,最后才是角儿不是?李姐姐,凭你绝世容颜还怕没出头之日吗?”众人听顾阿秀如此说,暗觉好笑,面上称赞言之有理。李慧玉被说动了心思,悠悠缓和过来。众人放下心来,陪她闲话一阵,也就离开了。古清月悄悄将她即将离宫的消息告诉了柳枝儿,柳枝儿既诧异又羡慕,更为她能将如此机密的事告诉她而感动。
收来的被褥堆积如山,趁着天气还好,柳枝亲自带着人拆洗晾晒,收检在空屋子里,无论哪个宫人来求,都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