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儿被元胤强行留在了养心殿,他不再为柳枝儿的安全担心,却要她作为内相名正言顺地辅政。柳枝儿每天都淹没在如山的折子中,写出每份折子的概要,分清缓急,供元胤御览。元胤恩威并济,朝臣纷纷上表请罪,元胤也兑现承诺,除了没收违法所得,其余一律不予追究。有一人却迟迟不上表,既不上表请罪,也不自证清白,每天无事人一样照常上朝下朝。谁都知道他与夏先行狼狈为奸,夏先行干的所有事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他是帮凶一点都不会冤枉他,现在夏先行死了,死无对证。
元胤阴着脸回了养心殿,柳枝儿见状,屏退左右,给他端上热茶。“皇上,廖世中的事皇上不必挂怀,疥癣之疾而已,您让他离开相位,回乡养老就是,等腾出手来,秋后算账也不晚。现在要紧的是补足缺额让一切尽快恢复正常。还有一个反常的现象,王正兴有六日没来折子了,臣妾恐生变!”
元胤惊得茶杯险些掉到了地上,联想到杨雄的身世,后背不由得阵阵发凉:“该,该如何应对?”
“皇上,不管怎样大军离不了粮草,现在控制住粮草供给就捏住了大军的咽喉。原来一次供给三月的粮草,现改为一次只供给十日。将多余粮草囤积在豫州,那是进入内地的咽喉要地,不知现在的守将是谁?”
元胤思索良久,也没想起是谁。柳枝儿见他如此糊涂,内心深处更加忧虑。最后还是将兵部尚书于荣召来问个明白。对答中柳枝儿见于荣条理清晰,见识独到,虽说是个文官出身,却也对军事有自己的独到见识。他直言豫州守将几大不可靠,建议调南川州守将文勇担任豫州守将。他说这话时还不时看元胤的脸色,柳枝儿在帘后看得明白。元胤不置可否,便让他退下,进到里间听取柳枝儿的意见。柳枝儿表明她同意于荣的建议。元胤明显的把脸一沉,借口去看望太后,离开了养心殿。弄得柳枝儿一头雾水,更为元胤的轻率心里着急。五十万大军动向不明,唯一能遏制大军的豫州又在不可靠的人手里,他丝毫不着急,竟能如此轻松而去。庆云给柳枝儿披了一件外衣,柳枝这才发现夜幕降临,烛火摇曳。庆云是跟了元胤十来年的老人,她肯定知道些文勇的情况。柳枝儿便将自己的疑虑告诉给庆云。庆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文勇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他既是太后养女金玉公主的驸马,又是文宝珠的亲哥哥,皇帝的大舅哥。金玉公主虽然貌美且有智慧,可她三岁时不幸从高台摔下,成了驼背。太后格外疼惜她,怕她委屈,由她自己选驸马。到二十都没找到中意的驸马,一次中秋宫宴她多看了文勇几眼,文宝珠为了讨好太后和公主,强行让文勇休妻,纳娶公主。到了吉期,公主才了解真相,只得成亲。合卺酒吃过后,公主自己掀起盖头,对满面愁容的文勇说到:“驸马不必忧戚,你我既然非你情我愿,不用勉强。人前你我夫妻,人后驸马自便,本宫一座佛堂足已。你妻李氏本宫已谴人接回,安置在后院,你去吧,本宫要休息了。”说完就将发傻的文勇命人推了出去。公主还真说道做到,每日吃斋念佛,从不干涉文勇的行为。
文勇从小好武,公主的百十人的卫队成了他施展抱负好对象,正日里操练,带着打猎,快活异常。金玉公主知文勇志在沙场,渴望带兵,成为将军,特地进宫求哥哥元胤给文勇派个差使。元胤勉强答应了,破了外戚不掌兵的先例,让他驻守强盗横行的南川州,而且同样是一州守将,别人可领兵两万,而他领兵五千。文勇的确是一员猛将,又是位体谅士兵疾苦的好将军,半年就练出一支所向披棘的队伍,荡平了匪寇,硬是创出了一个清平世界。他对金玉公主由敬生爱,主动请旨接了公主去南川州共同生活,到今天公主已生育了两个孩儿。
“那文将军的兄妹感情如何?”
“依奴婢看,并不好。金玉公主夹在中间还有些为难。”
柳枝儿了解了元胤不快的原因,内心有了新的计较。她一直看折子,等着元胤回来。
庆云熬了点冰糖百合粥给她送来,看着她一边吃一边看,便夺了她手中的折子,嗔怪道:“娘娘,也不好好爱惜自己,都一更天了,不能再看了。早点休息吧。皇上在裕隆宫歇下了。”
柳枝儿有点小小的失落,和衣而卧。天刚刚蒙蒙亮,元胤就回到了养心殿,柳枝儿刚练完拳脚,正在洗漱。元胤自己做了亏心事,有些心虚,怕柳枝儿给他脸色看,进门就瞧柳枝儿的脸色,柳枝儿含着口青盐,冲元胤笑着福了福。元胤松懈下来,仰躺在龙床上,看柳枝儿梳妆。柳枝儿简单地盘了头簪上两只金钗,旁边的胭脂香粉一概不用。元胤要给她描眉,柳枝儿心里装着事儿,一把夺了青黛,放进盒子里,交给庆云收了去。
元胤以为她吃醋了,调笑道:“昔日你不是将朕往别处推吗?如今朕去了,你又吃醋了。看来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子。好了,你不高兴,朕不去就是了。”
“皇上宠谁爱谁,臣妾管不着,更不会吃什么醋。臣妾想问皇上,万一杨雄反了,据日子推算,也该到了豫州了,到京城也就七八个日子,京城有兵五万,皇上认为能挡多久?如果抵挡不住,皇上是开门献降呢还是南撤?”
柳枝儿一番话惊得元胤面如土色,他那平时清澈透亮的眼珠中充满了惊恐,哆嗦道:“真反了?”
柳枝儿目光笃定地看着他:“有可能!”
“那怎么办?”
“皇上,臣妾等你拿主意呢。”
元胤更慌了,眼里充满了乞求。他若是柳枝儿的兄弟,此时的狼狈的样子,绝对会遭到柳枝儿严厉的训斥,唾弃。可他是皇上,无论怎样懦弱无能,柳枝儿都无法与他计较,只能尽力辅佐。
“皇上,臣妾只说可能。但要防患于未然,速派可信之人守住豫州,即使反了,也能争取调兵勤王的时间。文将军是外戚,手握重权,皇上不放心。皇上下道旨意,命他带公主同守豫州就是了,公主的智慧不输于男子,有他在您还不放心吗?”
元胤不再坚持了,同意了柳枝儿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