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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红红的朝阳东出大海,晨风忽来,鸟飞虫鸣。空空旷旷的汉阳上空,白露为霜在阳光中慢慢散去,冉冉炊烟升起来。即使国难当头,吃饭大事也不能拉下,汉人向来是这样务实又从容不迫。

“呜~”雄浑的号角声响起,三韩人鬼喊鬼叫着从营中冲出来,在汉阳城外列起了阵来。早有汉军全副武装在城上守卫,死死地盯着城下那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温匡早就抱臂立在了城楼,实际上从得知情报的那一刻,他就住在了城楼,枕戈待旦。就在温匡吃惊于三韩蛮夷居然也会列阵时,三韩人已经在城外搭起了土山高台,几个三韩人驱赶那汉家使臣上了高台。

“废物!亏他二十余年来出使三十六国,不过是浪得虚名!误我大事!”轩辕端那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来。温匡侧目看了他一眼,不愿说什么又看向了城外。

土山坡上,使者持正手中的符节,一步一步,昂首挺胸向上走着。想起昨夜的决定,他丝毫没有后悔。那时他静坐在三韩的囚帐里,回想自己的一生,可谓丈夫豪气,辉煌可书。他姓周名业,生长在汉阳,二十七岁起辅佐汉王,屡次出使,有礼有节、风采绝伦、机智善辩,向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将汉人胸怀平和又儒雅守礼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是这次,他不愿为北汉带来这样的和平,他决心为北汉王室和人民最后尽忠。这时,帐外的两个沉重的声音响起,像是士兵倒在了地上。一个黑影从帐外钻了进来,周业定睛看去,先是吃惊,随即又回复平静:“见过七殿下。”轩辕云忙蹲下,隔着牢笼道:“周大人,我在营外见你进帐,知你此次出使凶多吉少,所以来救你。”周业起身拱手道:“殿下不以臣卑鄙,纡尊降贵、以身犯险搭救臣于危难,臣不胜感激,本不该推辞,但是请殿下恕罪,臣不能随殿下离去。”轩辕云一脸的不解和疑惑,看着周业。周业道:“臣自出城门,入这军营,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说着他转过身去,望向了帐顶天口外的月亮。“臣自追随汉王,蒙汉王错爱至今,出谋划策、治国安民均言听计从。臣为汉家使臣,向来只有招降、劝敌、谈和、离间,自问担得起不辱使命这四个字!”言语间充满了骄傲和自豪。“周大人的风采,大汉的晚辈都不胜孺慕向往。”轩辕云道。

“可是这次出使,手中拿得却是卑躬屈膝的求和书,臣自知辱没了汉家威严,无颜再见汉王和大汉的人民。”周业说着,摇头叹息起来。轩辕云想要开解几句,周业抬手止住他,道:“臣留在这里,不过一死,但是臣的死是有价值的。想我大汉曾几何时竟也有了畏畏缩缩、怕死求和的懦夫,有了畏惧强权、不敢直言的大臣!勇敢无畏――是我们汉人立国之本,如今国本动摇,臣不得不为之心惊胆寒。也许是因为大汉真的很久没有英雄烈士了,汉人的血才会渐渐冷下来。大汉太需要英雄烈士,来保护善良勤劳的人民、来唤醒真正汉人身体里的热血!尤其是这种时候。既然总要有人先流血牺牲,臣愿意做这个人。”他说的平静又坚定,让人无法反驳。轩辕云热泪盈眶,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年过五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文人肃然起敬。他的背影,仿佛透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浩然之气,充塞在天地之间。那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任何人,哪怕是一个乞丐、残疾,只要有了这股凛然正气,他都可以被称为真正的英雄!

这时外间轩辕俊急道:“七弟,动作快点,三韩人过来了!”轩辕云听了,忍住泪水,掀起前摆,跪下向周业行了大礼。周业惶恐,但隔着牢笼不得相扶,只好欠身受了这一礼,笑着向轩辕云点了点头。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轩辕云起身飞身出帐,留下周业依旧静坐在帐中……

周业从回想中挣扎出来,眼看已到了高台,他整了整衣冠、紧了紧符节,仿佛从前无数次出使一样的从容。他口占四句诗:“慷慨歌胡阵,从容做韩囚。引刀逞一快,不负汉人头。”城上汉军听了,无不目眦欲裂,热血上涌。人民有得知消息的,都悲愤不已、热泪盈眶。三韩王的王旗已经等上高台了,三韩王端坐台上,自有人命周业下跪。周业大笑道:“汉家使臣、天朝强国,不跪蕃邦蛮夷之主。”辰韩王下令士卒捅其膝弯,周业手柱符节,坚直不跪。士卒大怒,以枪尖扎其膝弯,周业强忍剧痛流血,昂首逆视韩王。马韩王仿佛看见了汉人惯有的眼神,心中惧怕,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还啐了一口痰。下令士卒拉来马军,将周业身躯踏成肉泥,将他头颅高挂在王旗之上以威慑汉人。可是威慑对汉人从来不管用,汉阳军民顿时同仇敌忾,不灭三韩,誓不罢休。

就在这时,韩军西北阵角一支羽箭飞来,射倒三韩王旗,正中悬挂周业头颅的长索,连同周业头颅一并射在高台旁的井阑上,白色羽尾仍自颤抖不已。其间距离二百步开外,这等力道和准头,当世罕有匹敌。众人向吃惊间,向箭起处望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朗逸不凡的布衣少年,还保持着刚刚张弓搭箭的姿势。

“七殿下威武!”城上汉军欢呼起来,城里百姓也惊喜莫名。“七殿下,七殿下来了!”人民奔走相告,的确,北汉太需要真正的英雄了。轩辕端不屑的听着欢呼,嘲讽地想着以一对二十万,看他怎么死。

三韩三王大怒,急令擒斩此人。无数三韩士兵挥舞着兵器向那个布衣少年冲来。“呜!”他们嘬嘴发出威慑敌人的声音,这是三韩人习惯性的冲锋信号,铺天盖地而来。轩辕云按下弓箭,将手中长枪横在身后,一个人向着望不到边的三韩军发起了反冲锋,没有一丝迟疑,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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