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墨嘴里念着祷词,走进营地。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随即涌了出来。
江一凡不知道披墨想要干什么,默默地看着。
披墨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
圆溜溜石球一样的岩精。
手臂上的鲜血流淌下来,汇集在掌心。披墨随即把岩精放入掌心,沾染了血液。
突然之间,静立原地的泥土怪发出一声啸哮。沙石汇聚的高大身躯向下弯折,迎着披墨倾泻下来。
江一凡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披墨已经被埋进了沙石当中。
泥土怪,四五米高的巨大身躯,卷动着成吨记的飞沙走石,埋住披墨,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江一凡飞扑出身体,想要把披墨从沙石的掩埋中挖出来。
呼号的狂风骤然而起,卷动着飞沙走石一闪而出。留下一个圆溜溜的石球掉在地上,还有披墨的羊皮卷轴,飞上半空。
江一凡呆立原地,瞠目结舌。
你不是,他们的神吗?
作为神灵,你不是应该爱护自己的子民吗?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子民如同刍狗,乱开杀戮!
飘落的羊皮卷轴被狂风卷入飞沙走石的身体,转瞬间就被扯成了碎片。巨大的身影随即扑向江一凡。
江一凡向后退着,看着狂风横扫的黑暗中,露出一抹闪动的辉光。
是披墨掉在地上的岩精。
岩精闪动出辉光,闪动的辉光穿透卷起飞沙走石的狂风,点亮更多闪亮的光点。星星点点的光点向着闪烁出光芒的岩精汇聚。
那些被点亮的光点,就是江一凡胡乱猜测名字的石脑石髓,石肝石胆。
闪着光的透明石子,汇聚起来组成筋骨血脉。还有那些被工人从山谷中清运出来的碎石,骨碌碌翻滚着,涌上营地。
翻滚而来的碎石,随即贴附在一起,变成一副肌肉虬结的身体。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个岩石的巨人。
干!
江一凡禁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营地里,已经有一个臭脾气的泥土怪物了。
现在,又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石头巨人。
一加一等于二。可是原本的一,江一凡都对付不了。又该怎么应付面前的二!
站立起来的石头人,脾气并不比泥土怪更温和。晃动着身体,带出岩石摩擦发出咯咯声,接着抡起拳头,一拳打在泥土怪的身上。
巨大的,岩石的拳头,砰地一声打在泥土怪上。打散了泥土怪飞沙走石汇聚的身体,四散飞扬。
泥土怪发出一声啸哮,狂风卷着飞沙走石扑向石头人,一下子就把石头人裹进自己巨大的身躯里。
呜呜的风声中,能听见泥土怪撼动的石头人的身体,发出咯咯的巨响。
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响,泥土怪的身体就像是从中间被炸开了一样。迸溅的沙石四处溅落。石头人挥舞双拳,追着身体残缺的泥土怪穷追猛打。
石头人,泥土怪。这对上辈子就结下仇怨的宿敌,再次见面依然分外眼红。你来我往之中,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只是,它们两个谁能打过谁?
石头人挥舞拳头打得泥土怪身体四散飞溅。可是转眼间,飞旋的风柱又会卷起飞沙走石,汇聚起高大的身体。
泥土怪卷起飞沙走石紧裹住石头人,狂风摇撼将石头人推倒在地,把它拆得四分五裂大卸八块。可是莹莹闪动的辉光,依然会凝聚起棱角分明的身躯,重新站立。
石头人,才是披墨羊皮画卷中的神。
巨大的身形有棱有角,伸手投足间顿挫起伏。乍一看,就像是在舞出铿锵有力的战舞。
当年,石头人在后面的山谷中大战泥土怪。这个过程,被守山山民的先祖目睹,画成羊皮画卷流传后人。
如今,老宗以考古的名字寻找神迹,挖出了心怀怨恨的泥土怪。这家伙一出来就捣毁了营地,乱开杀戒。
披墨于是激活岩精,召唤出石头人。让这对上辈子的仇敌,再分一个胜负。
想到披墨,江一凡四处寻找着。在营地的角落里看到披墨的身影。
披墨,已经死了。嘴里鼻子里塞满了泥沙。脸上带着被飞沙抽打出的伤口。
这个老人,守山人的头人。热情款待过我。
江一凡擦去老人脸上的沙土,把他平放在地上。
身后,呼号的风声夹裹着飞沙横扫而至。飞旋的沙石打在江一凡的身上,火辣辣地疼。
刚刚清理干净的,老人的那张脸,又蒙上了一层沙土。
如果说石头人是守山山民的神,是好神。那么与它作对的泥土怪,就是坏神了。
江一凡倒不在乎谁是好神,谁是坏神。
只不过泥土怪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脾气的样子,让江一凡很生气。
江一凡再次擦干净老人的脸,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老人的脸上。可是还没等站起身,那件衣服就被呼啸的狂风卷走了。
我X你妈!
怒火一下子在江一凡的心头升腾起来。
身为神祗,你可以把世人当刍狗。作为恶神,你可以由着性子滥杀无辜。但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死人。
在你眼里如同刍狗的人,我们,也都是有尊严的!
呼号的狂风卷起沙石,抽打在江一凡的脸上。
江一凡盯着泥土怪,鼓胀在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发疯的工人藏在裤衩里的,是一块陶片。就因为私藏了这块陶片,他被附体,身体像是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炸开了。
面前这个家伙,泥土怪,就是从那块陶片中冒出来的?
江一凡根本没心情去弄清楚这些事。江一凡现在,也有种想要爆炸的感觉。鼓胀在身体的愤怒,急需要发泄。
眼看着泥土怪紧裹住石头人,把它推倒在地。江一凡一个箭步冲上去,踩着石头人的身体,蹿到泥土怪身上。
泥土怪的身体,是有狂风卷起的飞沙走石汇聚。
但是在飞沙走石的身体中间,有一个人形的身影。
那个如同破茧一样,从发疯工人身体里钻出来的身影。
江一凡要找到它,兴风作浪的家伙。要杀死它,去给披墨偿命!
江一凡蹿上泥土怪的身体,泥土怪显然被吓到了,或者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了,愣在那里。
江一凡扒开泥土怪的身体,钻了进去。
石头人的身体,坚硬不可摧。没有冲击钻没有开山炸药,还真不好对付。
可是泥土怪不一样。
泥土怪,说白了就是一座四处乱跑的沙雕。高大的身体全靠着狂风卷起的飞沙走石汇聚而成。
再坚固,它也是一座沙雕。
江一凡钻进泥土怪的身体,向着中间摸去。
江一凡扒开泥土怪的身体钻了进去,泥土怪僵在原地,连动都不会动了。
两个人打架,还有这么玩的?钻进人家的身体里!
泥土怪空举着两个硕大的拳头,不知道该往哪落下。江一凡已经摸到泥土怪的身体深处,摸到了那个钻出发疯工人身体的身影。
愤怒,怨毒,充满着想要毁天灭地的仇恨。
江一凡摸着那道身影。
我也是。可是我不想毁天灭地。我只想干掉你!
摸到那道身影,江一凡就张开了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江一凡在泥土股的身体里,赤手空拳。江一凡唯一能用到的武器,就是一张嘴,满口牙。
江一凡一口咬下去,咬到满嘴砂石,在牙齿间磨出沙沙的响声。
除了磨牙的沙石,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格外强烈,呛入鼻腔。
凝聚在泥土怪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拼力挣扎,呼号的狂风卷起飞沙走石扑打江一凡。高大的身体左冲右突,想要摆脱江一凡。
你还想跑?
江一凡接着又是一口狠咬了下去。
狂风卷起的沙石,迷蒙着江一凡的双眼。只是,江一凡并不需要看清什么。他只要抱紧那股力量,那个人形的身影,把它一口口咬下来,吞下去,让它湮灭于无形。
呼啸的狂风,发出一阵阵的呜咽。沙石凝聚的身体左右摇摆着,终于轰然崩解。倾落的身躯,卷起尘土飞扬,把江一凡埋在了里面。
江一凡从小山一样的沙堆里爬出来,大口喘着气。
石头人站在披墨的身体前,低着头凝视着披墨。
披墨死了。
只是,石头人理解“死”这个概念吗?
江一凡从沙山上滑下来,走向石头人。石头人面对披墨蹲下身体,挥动手掌拍打在自己的胸脯上,隆隆有声。
这又是在干什么?
石头人拍打胸脯。岩石的胸膛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中间的岩精。
“你别......”
江一凡话没说完,石头人已经从胸膛中取出岩精递向江一凡。
没有了岩精维系的巨大身躯,带着一阵咯咯的响声垮塌下来,掩埋住披墨的身体。
你就不能等等,回答我几个问题再去死吗。
圆溜溜的岩精滚动着,停在江一凡的脚边。江一凡伸手拿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刚停,二尕就捡起一根火把冲下山坡。
江一凡坐在石头人化成的石堆上喘着气。
二尕摇晃着手里的火把,在营地里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找不到江一凡,忍不住吼起来:
“哥,哥你在啥地方!”
江一凡伸出手晃着,召唤着二尕。二尕跑到江一凡面前,一下子就愣住了。
江一凡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脸上布满横竖交错的血道子,深深浅浅的往外渗着血。
那是狂风卷起的沙石抽打出来的。
“我没事。”
江一凡咧嘴冲二尕笑了笑,一头栽倒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