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凡走回帐篷里。手电光下,那个发疯的工人却不在角落里了。
没了!
一阵喘息声,从江一凡的身后响起。
江一凡转过身。
粗帆布制作的帐篷,除了开门,一边还有一个窗口。
门与窗之间,有大块的帆布相连。发疯的工人,就躲在门口旁边的帆布后面。盯着江一凡的身影,发出浓重的鼻息。
江一凡举着手电,照着工人。
工人的身上,穿着一条大花裤衩。露出的腿上身上,沾着白天干活时留下的灰尘。胸前的位置,还有滴落的血迹。
工人的身材,很瘦,甚至带出一些瘦骨嶙峋的样子。让江一凡想起常亮的那个手下,身体干瘦的家伙。
工人瘦削的身体,显露出明显的骨骼。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严重变形了。
最明显的,就是工人的膝盖。像是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向外硬掰出去。以至于髌骨向着另一个方向突出出来,几乎要穿透皮肤露出来。
帐篷外面,老宗站在大块头身边,冲着帐篷里的江一凡打着手势。
迎着大块头照进来的手电光,江一凡根本看不清老宗在比划什么。江一凡也没心思去去猜。
江一凡移动手电光,顺着工人的身体往上照,看到工人滴落在胸前的血滴,还有那张沾满血迹的嘴。
工人,害怕手电射出来的强光。
正常人都会害怕强光的迎面照射,会抬起手遮挡转过头躲避。但是发疯的这个工人,对照射过来的强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恐惧。
就像一个普通人,会不由自主地憎恶黑暗。
江一凡没有把手电光继续移上去,江一凡不想激怒发疯的工人。
手电光,照亮工人沾着血迹的嘴。江一凡问道:
“你叫什么?”
发疯的工人发出含混的声音。短促的两个音节,听起来像个名字。
江一凡又问了一遍,侧过耳朵想听清那个名字。手机的铃声突然想起来,把江一凡和发疯的工人全都吓了一跳。
电话里,老宗焦急地问道:
“里面,怎么样了?看到那个工人没有,他到底怎么了?”
发疯的工人一直在念叨着那个名字。汩汩的鲜血,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江一凡看着面前的工人,对着电话说道:
“你要的证据,就在这里。你最好亲自进来看看。”
说着话,眼神转到帐篷外面。
老宗站在大块头身后,手里拿着手机。
大块头举在手里的强光手电射出刺眼的白光,晃得江一凡看不清老宗的样子。但是电话里能听出老宗的犹豫,还有焦急。
老宗当然想亲眼看看他要的证据。
这些年来,老宗几乎放弃了所有一切,就为了寻找到这个证据。
可是,走进帐篷,面对一个被鬼上身,突然发了疯的工人。
老宗没这个胆量。
老宗,没有能护佑身主的神腰带啊!
万分焦急中,老宗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冲着电话里的江一凡说道:
“手机,打开视频通话,你把摄像头对准工人,我就能看见了!”
老宗说着把通话模式调到视频通话上,江一凡调转手机,对准了阴影里的工人。
手机里,能听到老宗的自言自语。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呐!”
当然黑乎乎的,江一凡的手指挡在镜头上,怎么可能拍摄到图像。
帐篷外面,老宗冲着小金和何丽喊道:
“摄像机,把那几台摄像机都拿来。快点!”
江一凡把电话扔到旁边的床上,冲着面前的工人又问道:
“你今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江一凡猜得到,面前这个工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觉得能卖上几个钱,就藏了起来准备离开时偷带出去。
毕竟,这里是考古发掘现场。挖出来的东西,都应该是有些年头的历史文物。
发疯的工人冲着江一凡露出呵呵的傻笑,把手伸进大花裤衩里,半天掏出一个东西。
是什么?
江一凡转动手电照着工人手里的东西。
帐篷外面,老宗冲着江一凡喊道:
“给你摄像机,把里面的事全都录下来!”
小金,一手举着一台袖珍摄像机,一步步地往前挪着,靠近帐篷。离着帐篷还有好几步远,就冲着江一凡伸出两只手,想让江一凡出来接一下。
小金当然害怕。
就连两个人高马大的司机,手里拎着家伙,都怕得要死。小金一个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会不怕。
小金凑到帐篷前面,两只手捧着摄像机,等着江一凡来接。江一凡像是没看见一样。
老宗站在大块头的身后冲着小金吼道:
“送进去,把摄像机送进去。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发疯的工人,从内裤里掏出考古现场发现的物件。紧跟着身体前后摇晃起来。
江一凡明显地感觉到,工人的身体里,涌动着一股力量。
工人发出一声惨叫,脸上露出的痛苦的表情。紧接着发出的叫声,变得格外凄厉起来。
小金被吓得一声尖叫,扔下摄像机往回跑。
帐篷外面的两个司机,紧跟着端起了手里的枪。
二尕一个高跳起来,冲着那两个司机吼道:
“干啥,你们要干啥!我哥还在里面呢!”
老宗被气得冲着两个司机大声吼着:
“放下!把枪都给我放下!”
帐篷里,发疯的工人接连发出惨叫,伸出手捂在脸上。
江一凡就站在门口里面,从帐篷外面看得很清楚,手里举着手电看着面前的工人,神情肃然。
可是那个工人怎么了,谁也看不见。
老宗急得,恨不得冲进帐篷。
可是老宗又不敢,于是冲着江一凡大声喊道:
“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江一凡盯着面前的工人。
他正把自己,奉献出来。
发疯的工人,伸出手捂在脸上,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可是随后,江一凡就看出他在干什么了。
他正在把自己的两只眼睛挖下来。
手指抠进眼眶,挖出眼珠。血淋淋的两颗眼珠捧在发疯工人的掌心里,举向江一凡。
江一凡禁不住向后倒退了一步。
没有了眼珠,眼眶里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窝。就在空洞的眼窝深处,却分明闪烁出微弱的光点。
江一凡垂低了手电,听着工人的嘴里喊出含混的名字。随着呼唤,闪烁在工人眼窝深处的光点,呼应地翕动着。
是因为涌动在工人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吗?
那股力量,像是受到了召唤,变得惊醒、强大起来。
激荡的力量,驱动着工人的身体发生改变。就像是要重新再来一次发育一样,改变着工人身体的构造。
被扭断的骨骼,被扭曲的关节,让工人忍受不住疼痛,发出一阵阵哀嚎。
每一阵哀嚎过后,工人却仍旧念念不忘嘴里的名字。
含混的声音,呼唤着发疯工人身体里的力量,呼之欲出。
而江一凡,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同样鼓胀起一股力量,呼应着发疯工人身体里的力量,蠢蠢欲动。
帐篷外面,二尕眼看着江一凡,忍不住大声喊道:
“哥,里面到底咋咧?你快让额进去帮你呗!”
江一凡冲着外面伸出手,制止二尕的靠近。
帐篷里边,发疯的工人开始承受不住身体的极度扭曲,一声声惨叫的同时,黑红的血液从他的嘴里鼻子里喷出来。
工人伸出手,摸索着江一凡的位置,哀嚎道:
“救我,救救我!”
激荡在工人身体里力量,已经茁壮成长。工人瘦削的身体,再也盛不下那股力量。牢笼一样的骨骼被奋力撑开,撑薄了工人那身皮肤,甚至露出他身体里那股力量的嘴脸。
接着,一根胸骨被从里面折断了。折断的骨头刺破皮肉,鲜血从伤口中喷溅出来。
发疯的工人支持不住,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向着江一凡不住地哀嚎道:
“求求你!救救我!”
又一根骨头被折断了,从刺破的伤口钻出来,露出锋利的骨茬。
江一凡紧盯着面前的工人,看着他身上的骨头接二连三地被折断,看到一道道刺破的伤口流出鲜血,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帐篷外面,老宗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二尕,说道:
“你进去找你哥,顺便把里面的事情拍下来。回头我给你钱!”
二尕冲着老宗吼了声:
“滚!”
接着又说道:
“额告诉你,要是额大哥真地出了啥事情,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额非一个一个搞死你们不可!”
二尕的话,引来大块头的侧目。二尕随即冲着大块头吼道:
“你瞅啥,你瞅啥呢吗!额说地就是你。长地人高马大地,你不看看你地怂样子!”
帐篷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吸引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
一蓬血,迎着江一凡喷射出来。迸出的血雾飞溅下来,迸到江一凡的脸上身上,浑身上下红通通的。
江一凡的身体明显地向后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接着就有呜呜的声音响起来,响起在山坡后面的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