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凡在地上画出图案,主事的老人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火把,凑近地上的图案看着,又抬起头打量着江一凡。接着转过头吆喝了一声。身后那些鼓胀着愤怒,随时准备一冲而上的山民,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主事的老人冲着马夫说着话,马夫不停地点着头,接着冲着江一凡说道:
“披墨问,你的尊姓大名。又是怎么,会有这个符号的。”
老宗突然冲江一凡说道:
“把你的腰带给他看。”
江一凡掀起衣襟,露出腰间的那条腰带。
主事的老人举着火把凑近了看着,神情一下子就变得肃穆起来。接着向马夫说着话,马夫点着头,又向江一凡说道:
“披墨说,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他和他的族人一定满足。”
老宗毫不客气地说道:
“让他们留些人给我,明天挖掘现场用得到。”
江一凡转过头看着老宗,老宗随即笑起来,说道:
“我开玩笑呢,别当真。”
江一凡转回头冲着向导说道:
“你跟主事的披墨说,让他们都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去找他们。”
主事的老人点着头,又说着话。马夫翻译道:
“披墨说,请你去,寨子上,烤火。”
江一凡冲着主事的老人点着头说道:
“改天,我一定去。”
得到了江一凡的答复,主事的老人转过身,向着身后山民吩咐着。几个山民被留下来,去到附近的山头上燃起了篝火。其余的大队人马,原路返回了。
眼看着星星点点的火把越来越远,老宗暗暗地松了口气。二尕也禁不住冲着江一凡说道:
“哥,你真是神了!把额吓得,手心都出汗了。”
江一凡看着附近山头上点燃的篝火。
火光中,能分辨出那几个留下来的山民。他们不会走,他们会彻夜留在这里,守护江一凡。
就因为江一凡带了一条腰带。神的腰带。
江一凡转身往营地里走去。
老张从州里招募了帮忙的人手,第二天中午就送到了营地。
老宗已经迫不及待,安排那些人进入发掘现场。
那些帮忙的工人不需要太多的技术,他们负责清理山谷中的碎石,按照大小粗略分拣后,全都运出去。
小金和何丽,用专门的仪器把运出来的石头重新检测一遍。
二尕一下子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事情,蹲在运出来的石头堆里,翻找那些透明的,样子好看的石头。
二尕找到事情做,江一凡却无聊的很。坐在山坡上,看着帮忙的工人清理石头。
山头上,驻守的山民定时轮换。
他们并不下到营地里来。老宗派做饭的张嫂给他们送饭,那些山民就毫不客气地吃个精光。给他们送去白酒,他们照喝不误。
但老宗也没胆量在饭菜里掺些什么,把那些山民像是随行的警察一样放倒。
那些山民的背后,有一个寨子。
寨子里,据说有百十户人家呢。
在山坡上蹲了一天,江一凡终于受不了这种无聊,决定去披墨的寨子里去看看。
披墨既然认识那条腰带,说不定还知道点别的什么。
江一凡,希望了解有关那条腰带,关于鬼神的所有一切。
披墨是名字,但不是江一凡以为的,主事老人的名字。
披墨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职位的名称。是寨子里最有学问,最有威望,能够主持宗教仪式的智者。
有点像,教堂里的神父,或者部落里的祭司。
披墨的寨子,坐落在几公里外的河谷里。外面开垦着农田,种植着玉米马铃薯。山坡的牲口栏里圈养着牛羊。
守在山头的山民领着江一凡来到寨子,还在路上时,消息就已经传到寨子。贵客临门,披墨带着寨子里的男女老幼,远远地迎出来。场面隆重,让江一凡和二尕受宠若惊。
进到寨子,家家户户一起操办酒宴,迎接江一凡。
江一凡来寨子里,当然不是为了吃。江一凡想打听腰带的事情。
只是,江一凡和披墨的语言不通。又找不到可以充当翻译的角色。两个人又是比划又是写写画画,相互猜测对方的意思。
披墨拿出一个样子很古老的羊皮卷轴交给江一凡。
卷轴上的文字,也是当地山民的文字。江一凡看不懂。但是上面的图画栩栩如生,描绘了神的事迹。
画上的神,身躯高大带着棱角,举手投足充满力量。只不过画卷中的神,独自一个人,弓腰伸臂、仰面踢腿。这是在跳舞么?
身形巨大的神灵,在羊皮画卷上手舞足蹈的形象,应该是在跳舞。
神灵独自舞蹈,慢慢地吸引了附近的山民,出现在远处的山头上,点燃篝火围观舞蹈的神灵。
接着,开始有人学着神的样子,舞蹈。
披墨指着羊皮画卷上那些人影,又指了指自己。示意那些人就是他们。或者说,是他们的先民。
江一凡冲着披墨点着头。
原来,你们崇拜的神,是一个喜欢娱乐的神。不但自娱自乐,还教会你们一起舞蹈。
山民学着神的样子,一起舞蹈,还围着神所在的山谷,放声高歌。
然后,神累了,躺在山谷里休息了。学会了神的舞蹈的山民,也在不远的河谷里开辟了家园,守护着神的山谷,禁止外人踏入。
看完画卷,江一凡抬起头。
整个画卷,并没有提到腰带的事情。
而且,江一凡也不太相信,羊皮画卷上的巨大身影,真的就是一个神。
很多传说,尤其那些创世传说,年代久远历经演绎之后,原本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也都会被后人有意无意地镀上一层神话的金装。
这其实,不难理解。
就像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牛逼的爹。
一个部族,一个民族,也希望自己种族出身高贵来历不凡。
江一凡看完羊皮画卷,披墨又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江一凡。
四四方方的木盒,表面很朴素,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只是年头久远经常摩挲,木盒的表面泛出一层油光。
打开木盒,里面有一个软牛皮的包裹。中间是一颗拳头的石球。
石球,圆得很标准。圆得,让人怀疑它绝非手动雕凿的。
雕工的技艺再精湛,也终究不是机器,做不到精密机床才有的细微控制。
圆球表面光滑细腻,带着一层玻璃样的凝结物。看着,像是高温炉里冶炼出来的。
江一凡抬起头看着披墨,披墨指了指羊皮画卷中的神。
这个石球,是神的东西?
江一凡端起木盒凑近眼前打量着,在石球表面没发现明显的,或是隐藏的,文字符号的痕迹。
教舞蹈的神文化程度不高?
江一凡把石球扣在手里。
石球触手冰凉。捧在江一凡的掌心里,瞬间激荡出一股力量。
激荡的力量,连披墨也能感受到。披墨盯着江一凡看着,一双眼睛露出奕奕的神采。
激荡的力量,撞击着江一凡,接着就撞进江一凡的身体里。撞进身体里的力量,随即得到了响应。
一股沉睡的力量被唤起,打着哈欠抻着懒腰,来回摇摆着,逐渐精神抖擞起来。
可就在那股沉睡的力量抖擞精神的同时,撞进江一凡身体里的力量,又像是唤醒了另外一股力量。那股力量相比第一股力量,显得阴郁、暴戾、怒气冲天。
第二股力量刚刚被唤醒,就像是习惯了寻衅滋事的恶棍,寻到第一股力量打了起来。
两股力量,就像是两股互相不顺眼的死敌,在江一凡的身体里争斗不休。
二尕哼哼地哼着小曲,走进房间。看到江一凡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石球,被吓了一跳,大喊了一声:
“哥,你咋咧!”
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背包。
江一凡被二尕那么一喊,回过神来。冲着二尕摇着头说道:
“我没事,我在看人打架。”
“谁在打架?”
二尕问道,四下看着。
房子里,除了江一凡和披墨,再没有别人。
二尕嘿地笑起来说道:
“哥你糊弄我。”
接着抻着脖子看着江一凡手里的石球,问道:
“那是个啥哩?”
是啊,这是啥呀。
江一凡把石球装回木盒,看着披墨。
披墨操着很生硬的汉话,发出两个读音:
“石。坡。”
接着,又在桌上比划着,写出歪歪扭扭的“石魄”。
石魄,是个啥东西?
二尕伸手去拿。
石魄,是神的东西。
江一凡扣上木盒的盖子,把木盒递还给披墨。
这个木盒,还有这个羊皮卷轴,你一定要收藏好。千万不能让老宗看到。要不然,他一准当成考古发现给你充公了。连个红皮的证书都不会发给你。
二尕冲着江一凡说道:
“哥,寨子里的人,在广场上摆了长桌宴,酒都摆上了,就等着你去开席了。”
考古营地,有张嫂负责一日三餐。但是那种大锅菜,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二尕吃了两顿,就已经受不了了。
一个寨子里的小孩子跑进披墨的房子,冲着披墨大声说着话。
披墨随即冲着江一凡做出邀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