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了‘域’?”
慕云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眼睛,马上就要看到‘域’的缝隙了。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整个‘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面汗水的莲子正与一脸茫然的他对视?
“你还喝过尿?”
莲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坐在地上的慕云昭
“这么重口味?”
“这个……”
慕云昭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烫,想说什么,却觉得面前的莲子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知道你可能和正常人不一样,没想到,”莲子红唇轻轻挑起,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看得慕云昭的心旌一摇。
“你变态得这么彻底!”
慕云昭只想在地上找一个洞,他似乎觉得自己以后再一次面对‘繁花谷’的时候,将会面对一群大大的嘲讽脸。
“那个,你把我放了出来!”
慕云昭尴尬地转移了话题,看着莲子的眼睛,希望能从后者的眼神之中发现什么。
如同一湖平静的潭水,莲子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感,莲子此时又恢复成了从前的那个莲子。
“你没发觉,这里会有……”
“其他的结界!”
慕云昭把她的话接了下去
“你找一找这个结界的缝隙,能么?”
“很难!”
出乎意料,慕云昭竟然如此回复了莲子,只见他的眉头紧锁。
“我没见过这样的术士?”
“什么情况?”莲子的表情有些异样,她的眉梢高挑,“什么叫没见过!”
“这个人!”
慕云昭的喉结动了动,将一只手重新搭在了剑柄上:“他知道自己结界的缝隙在哪里!”
仿佛一个惊雷在莲子的耳边炸开,莲子有些吃惊地看着慕云昭,似乎要他改口,承认自己刚才说得是谎话。
可慕云昭凝重的表情似乎只是在回复她着一句话:“我说的,句句属实!”
“这怎么可能。”不仅仅是意识到情况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莲子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失落感,不,不如说是挫败感更为贴切。
能发现自己结界的缝隙!
莲子蓦然间觉得自己与那个藏匿在暗处的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就好像,就好像烛火与月亮之间的距离。
似乎是根本没有注意莲子的表情,慕云昭依旧‘没心没肺’地继续说着:“庄园的西北角,这是我观察以来的第一个缝隙。在缝隙出现的三秒钟后,有人用‘法术’将缝隙补上!”
慕云昭顿了顿,似乎是望到莲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你继续!”莲子咬着红唇,目光却移到了庄园的西北角,果真,她发现了那里,似乎有着能量的波动。
“第二次,是在东北角!”
慕云昭的眼睛猛然睁大,似乎要将眼眶撕扯开,他觉得,甚至有血,从眼角流了下来:
“这一次,缝隙填补的速度似乎慢了许多,而且,缝隙也更大了!”
有机会!莲子的头脑飞快地运转着,她也是一名技艺高超的术士,不同于慕云昭可以通过蛇手‘看到’结界的缝隙,她可以从结界内能量的流动方向来判断结界缝隙的大体位置,而通过这些,她也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手的能力。
这是!!
‘地’阶巅峰的术士!!
莲子好像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在自己发现结界的漏洞,这难道就是级别的差异吗?
所谓‘术士’——这不过是东陆的叫法,而在西方国家,人们则是更加简单地称这群人为魔法师!
东陆和西方国家都有着自己的法师协会,而法师的品阶无论是东西方,都会分为四种:东方是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西方则是分为:大贤者、贤者、祭司、巫士。四个等级。(为了今后方便,这里以东方为准,以后都以东方的称法来说明。)
而每个品阶,都有三个阶段,即:筑基、修行、巅峰(西方简单粗暴地称为:前、中、后。这里也不提了。)
可以说,这次,她所面对的,竟然是离最高等级只有一步之遥的站在象牙塔顶端的殿堂级术士。这让她觉得既害怕,又觉得带了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和兴奋!
“蛇郎!”
她呼唤着慕云昭,声音中竟然有一丝沙哑和颤抖!
“你还能看到下一个缝隙在哪里吗?”
“我愿意一试!”似乎是响应着莲子此时激动的心情,慕云昭也将声音提高了八度,他不断地环视着四周,想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看在眼底,忽然,他冷了下来,眼睛中的火,熄灭了。
“这个结界完全了,已经完整了!”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沮丧,可他的手已经在轻轻地抖着——剑士的手,是不允许抖动的,哪怕不是在拿剑的时候。
“这是!”莲子的声音也在抖动着,刚才激动的心情,好像是一块被冷水扑灭的烈火,转瞬间,失去了仅有的光芒和温暖。
“这是八门金锁啊!”
莲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铁连城仰面倒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像是一条躺在沙滩上搁浅了的鱼,他要把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吸入自己的胸腔,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
刚才那只短箭几乎让他没法反应过来,幸好,刺客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这支看似危险的短箭从他口中射出之后,就画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铁连城的眼前划过,轻轻地掉到地上,发出‘当啷’的响声。
铁连城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空白,几秒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撕裂一般的痛。他的伤口开始流血。
“快,快来。”
远方,一个绿色的影子再听到呼喊之后,朝着朗月的方向飞速跑来。
“快来,是你吗?再不来,你就看不到我了。”
铁连城忽然觉得喘气也是这么累,他几乎要闭上眼睛了,不,不能闭眼,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他感觉那个女人抱住了他,他感到了她的气息,嗅到了她的芳香,只是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五感都要随着这流出的鲜血一起离开他了,
可他却好似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一般,从嗓子里挤压出一句话,
“太………好了,原来,你,你,还在这儿。”
天地在那一刻,发生了调转。
似乎有雨落了下来。
圣都,菲尼克斯兰德。威利斯城堡地下监牢。
白衣的骑士站在铁门之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打了一个寒战。
这里阴冷得让他不由得怀念起自己小时候怀抱着的暖炉。骑士缓步走上台阶,穿越那些手持银枪的御前侍卫们,他们的身体绷紧,厚实的铠甲下肌肉隆起,好像地下的监牢里随时会扑出魔鬼来。
就好像漫天的黑云被狂风吹散,如同阳光一样温暖的烛火全都倾洒到白衣骑士身上,他的白衣就成了金色,骑士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似乎是有野兽嚎叫的声音,但是当他想仔细地听清周遭这一切的时候,这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骑士未到台阶尽头就停下了脚步:“我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样也好。”台阶下,披着红色斗篷的侍卫长淡淡地说,“这些事情,由你开始,也该由你去了结。”
说罢,抬起手,示意白衣骑士走进教堂,黑铁大门如同一道闭合的闸门在骑士的身后关闭了,将柔和又温暖的光挡在外面,白衣骑士向前走着,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孤独的灵魂走进地狱。
“卡特先生,”白衣骑士的同僚,内伦斯伯爵走到刚才为白衣骑士开门的红袍骑士身边。自始至终,白衣骑士脸上的表情都被他看在眼里:“亚瑟先生的情绪似乎并不太好,他有什么心事?”
“他的灵魂在寻找救赎。”那名被叫做卡特的骑士微微皱眉,“毕竟,是他把魔鬼带到了我们的国家!”
“听说这次要审判的是四个来自青国的……异端?”内伦斯感到喉咙有些发涩,真不知道,菲尼克斯兰德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而且,其中还有青国的使节?”
“谁知道呢?内伦斯伯爵。”卡特骑士耸了耸肩膀,将红色的斗篷猛然闪落一旁,抽出了肋下的细剑,高声说道:
“从现在起,我们负责地牢的防护工作,如果,有任何异动,我们将负责把这里‘净化’!”
他身后的骑士,全都齐刷刷地抽出腰间的细剑,举向天空,亮闪闪的剑刃组成了一片波动的海洋。
“净化,净化。”
喊声响彻云霄。
亚瑟继续向下走着,这里的地牢是王亲自设计的,似乎是因为他天马行空想象力的原因,这里的地牢竟然有一丝浪漫主义的气息
“让犯下最严重罪行的人埋骨于地狱的最深处!”
牢房的门前是两位骑士,不同于守护在外面的侍卫,他们的胸前都挂着银质的家徽,即使是亚瑟来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亚瑟叹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卷轴,递给骑士。
那是王的赫令。
两旁的骑士微微欠身,为亚瑟拉开铁门,那腐臭的气息随着铁门的打开全都扑向亚瑟的鼻子,让他觉得一阵恶心。
这里并不是属于人类所能安居的地方,事实上,当亚瑟踏入这个地牢的时候就在自己的前胸画了十字,防止他的灵魂遭到这里的黑暗的腐蚀。
“你来看我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锁链之间的铁环的碰撞声,似乎有人站了起来。
亚瑟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随着声音望了过去。
一个浑身黑色的年轻男子。
“我来了”亚瑟轻声答应着:“不过,不是来看你的。”
“那就是来宣告我的死刑!”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半晌,亚瑟才说话:
“你说的没错。”他咳嗦了一声:“但是,也许是另一次机会。”
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过墙上的火把,男子的脸,在火把的照应下,被阴影切割成两个部分。
“没想到。”男子居然笑了出声,铁链‘哗啦’一声,男子又坐了下去,亚瑟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似乎是倚在了墙上。
“你们的王和你们的教宗真他妈是聪明人!”男子毫不犹豫地破口大骂,亚瑟皱了皱眉,可男子并没有看到这一切,又或者是看到了,却没有在乎亚瑟的表情。
“如果把我杀掉。”亚瑟几乎可以听到男子咬牙的声音:“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果你们杀掉我朗蟾宫,那么。”
朗蟾宫冷笑一声,“我们,将会给你们带来烈火与鲜血交织的战争!”
亚瑟不由自主地直视朗蟾宫的眼睛,大概每个初次见到朗蟾宫的人都不会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瞳孔竟然是介于黄色和绿色之间的一种颜色,在东陆,很少有人会拥有这种颜色的眼睛,这还不是最特别的——亚瑟居然发现朗蟾宫的眼睛在这黑暗的地牢之中,似乎正闪着绿色的光芒。
这是一双狼的眼睛,亚瑟打了一个寒战。他隐约觉得,门外布置了那么多的侍卫原来是有道理的。比起所谓的异端,朗蟾宫更像是魔鬼本身。
亚瑟缓和了一下神态,微微点头,“现在,你要安静一会,听听我们的条件。”他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么抱歉,在这里,我们将宣读对你的审判,并且,在两个月之后开始执行火刑。”亚瑟再次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不过,一切都有转机,不光是你,也关系到你的朋友们!”亚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柔和得几乎让他自己都认为魔鬼把舌头安到了自己的嘴里。他点燃手中的蜡烛,屋子里瞬间盈满了鹅黄色的淡淡的光晕,紧接着,亚瑟把厚厚的一叠文件和一只蘸满了墨水的蘸水笔推到朗蟾宫面前,这是全部的机密文件,上面全部都用金子封住了封口。
“你好好看看这些文件。”亚瑟继续柔声说道,“只要你签了它们………”
眼前的朗蟾宫笑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开心的不得了的事情,朗蟾宫放声大笑,
“亚瑟先生。”朗蟾宫用手擦着眼泪,“你不适合当一个说客!”
亚瑟的脸色铁青。
朗蟾宫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出卖一下我自己,出卖一下我的朋友,顺便再出卖一下我的国家。”
朗蟾宫收敛了笑容,眼神在一瞬间再次变得冰冷,
“那我告诉你,”朗蟾宫一字一顿地说道:“绝不可能!”
“你!”亚瑟的脸红了:“这是我好不容易..........”
朗蟾宫感觉到了对方出于关心而产生的愤怒,他伸出一只手,搭在亚瑟厚实的肩膀上:
“谢谢你亚瑟,我知道,这次机会是你为我争取来的,只是。”
朗蟾宫低下头,语气平复下来:
“我已经准备好,迎接烈火的洗礼。”
亚瑟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朗蟾宫。
他看过太多在火刑之前的人的表现,有的愤怒,有的狂暴,有的则呆滞的望着天花上的某一点,死亡是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将人类心底最虚伪的一面完全剥离,人性在它的面前都赤裸裸地展示着,可是,亚瑟从朗蟾宫那绿色的眼眸中只看到了平静和淡然,就像一片平静的海。
“我知道了。”朗蟾宫转过身子,留给亚瑟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