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更鼓刚过，蜀皇在皇后的亲自服侍下穿好朝服出门，丰顺携御前伺候的下人恭迎在外。蜀皇见天色尚早，皇后又一脸倦容，动情地拍拍皇后的手背，“你昨晚睡的不好，不用再送，回去休息吧。”
皇后福下一礼，“是，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冲她一笑，迈着步子下了台阶，走至玉藻宫门前时，蜀皇忽然停下脚步，扭头一看，果然见皇后还站于层层台阶之上，俏丽单薄的身影在夏日明媚的晨光中显得出尘脱俗。虽隔得远了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蜀皇还是轻声一笑，跨出了门槛。
丰顺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蜀皇身后，蜀皇淡淡问道，“昨儿晚上安排给你的事儿都查了？”
“是。”丰顺低声回道，“皇上神机妙算，早猜到四殿下遇袭的事情和皇后娘娘脱不了关系，昨晚上拖住她，奴才这边才好下手调查。”
“皇后做事老成，事情处理得一定相当隐秘，你能从中查到信息，足见能力。”蜀皇脸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丰顺谦虚地说道，“奴才跟着伺候皇上多年，耳濡目染，自然有些长进，不然这样的事儿，皇上又怎能放心交给奴才去办？”
蜀皇笑了笑，“朕看你也是一夜未睡吧？一会儿送到归心殿，你就回去休息，下午再过来向朕仔细回禀。”
“是，奴才谢过皇上。”丰顺年老体迈，昨晚上一个通宵熬下来，这会儿浑身的关节疼得要命，也不和蜀皇客气，干脆地应了下来。
一行人匆匆赶至归心殿前，台阶下已经跪满了百官，见蜀皇身影一到，立刻山呼万岁，声音震天。
蜀皇冲丰顺使了个眼色，自己踏步进了殿。丰顺则慢慢退到了门口，等百官进殿之后，这才转身飞快走了。
回至住所长春园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进了园子，见有品级低的太监正在浇花除草，管理小花园，一见到他，都行礼问好。丰顺点了点头，背着手刚走出几步，就见西侧一间偏房里走出一个身影，似乎是刚刚睡醒，懒腰才伸了一半，见到他后，慢悠悠地蹭了过来，清脆地叫了声师傅。
丰顺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臭小子，我以为你眼里没人了呢！”
苏幻风一笑，“一大早的火气就这么大？见着了就骂人，以后看到您可得绕着走了。不过……您这会儿怎么回来了？没在殿前伺候吗？”
“皇上准我回来休息。”丰顺刚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事，皱着眉头问道，“我倒要问问你，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才起？国子监那边不当值？”
“当。”苏幻风答得干脆，“昨晚上看书看得晚，今儿误了时辰，没起来，这不正要赶去呢吗！”
“就这么去？脸也不洗？”丰顺一脸的不满意，“真是不成样子！别人问起来，不许你说是我的弟子，免得丢我的人。”
苏幻风淡淡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去，临到园子口时还忍不住回头说，“对了，我叫丫头准备了早点，估摸着这会儿刚刚好，师傅您老人家好好享用吧。”说着，又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了。
丰顺最看管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性子，三分爱怜三分不满地叹了口气，摇头叹息着进了屋子。刚一入座，果然就见侍女鱼贯而入，先是送来了一壶刚刚沏好的碧螺春，这原本是御前的贡品，皇上特意赏赐他的，平时也不舍得喝，一闻到茶香，先是心疼了一阵，“这……这是谁让你们沏的茶？”
送茶的侍女一愣，“是苏公公，公公说这茶再搁下去就成陈年的货色了，让趁早沏了给您喝，别什么都当宝一样的贡起来。”这丫头也算伶俐，把苏幻风慵懒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
“放屁！”丰顺气得一拍桌子，心疼地多看了茶壶几眼。
随后侍女又送来了清淡的早点，一屉小笼包配一碗糙米薏仁粥，四盘小菜虽然简单却不寒酸，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丰顺肚子一叫，笑着问道，“这也是幻风吩咐的？”
“是。”侍女们点点头。丰顺冲她们一挥手，一众人才如获大赦地转身出门，最后一个脚步才迈了一半，丰顺又忽然叫住她，“等等，幻风才起来，什么时候吩咐你们做得这些事儿？”
那侍女微微一愣，“昨晚上就吩咐过了，后厨的人开始还不明白，说是总管大人这个时辰都在归心殿伺候，怕是回不来。苏公公说皇上昨晚在皇后宫里留宿，您准睡得不好，所以上午定能回来，要正常备着。刚才前头得了令，说您回来了，我们就紧赶着把东西送来了。”
丰顺抿嘴一笑，“去吧。”
等侍女彻底走干净了，丰顺看着满桌子东西忍不住叹了口气。幻风这孩子果然非等闲之辈，看人看事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甚至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直觉，经常能洞察到别人的心思。只是他太不上进，整日就在国子监耗日子，若真能定下心帮助他，他又何必为了小事发愁？
看来昨晚上皇上留宿玉藻宫的原因，幻风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时，尚没有这个阅历心智……
想到这里，顿觉无味，喝了口茶，早饭也没吃，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