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千年
第六章生命
寒冬的清晨，空气有些干燥，天空仍旧黑暗，此时的焱正赤裸着身体站在院落内，任由寒风吹拂，但此刻的他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一切都被不死封禁，而不死正坐在一旁，从长青的茶树上采三枚翠叶丢入沸腾的水壶中，水壶下是一团生生不息的火焰。
看着那簇跳动的火焰，焱感觉自己的内心在颤抖，这枚火焰正是他最初留下的理由，鸿蒙灵火，可现在被他的师父拿来煮茶，他有一种深深的悲切感，这不是暴敛天物吗，给他多好，正好补足他的不足。
“想要吗？”不死品一口杯中香茗，手中把玩着好似小狗般不断打滚的灵火，看向一脸期待的焱。
“说吧，师父，有什么先决条件，我知道这火没那么好拿！”焱一脸了然的看着不死，眼中却有些跃跃欲试。
多日的恢复，他已经回归合道，如此快的进境界，可不死却毫不疑惑，甚至问都不问，他每日做的只是在清晨封住他的修为，到了深夜再解开，让他在外界感受四季的变化，细雨深春，暴雨初夏，寒雨晚秋，以及至今还未落雪的寒冬，四季之境不同，却也有别样的体验，每日会有一个小测试，例如以无修之躯去百万里以外的地方采一株无名灵草，或者在万兽狂嗜的追杀下奔袭无尽荒野等等。
犹记第一次向师父讨要一杯茶的时候，师父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嘴上说着好，却让他徒手攀附亿丈冰山，喝到那杯茶的时候，焱才终于明白，想要东西，没问题，给，但前提是越贵重的东西，考验越不简单。
将近一年的如此历练，焱的修为并没有什么精进，但只有焱自己知道，为了让自己强大，他不断快速突破，若非天生至尊，他的实际战力还不如同为初生至尊的承道期，可这一年的无修为历练，却让他自己的根基稳如泰山，每当修为尽复，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磅礴而又雄厚的元力，一呼一吸间，尽是雷鸣电闪。
……
不死微微一笑，“不错，懂得门路了，我道门的宗旨是救赎无辜生灵，屠尽无边恶魔，所以不论你是谁的弟子，这一次下山都是必须的。不过既然你想要灵火，那么此次下山，我会将你的修为封印至金丹，该如何行事，自己小心。”说完，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神秘，“说来惭愧，这些时日，师父也没有教你什么绝学，神通，所以在此之前，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焱撇撇嘴，你会惭愧吗？不知又想出什么残酷的修炼方式了。
不过想到下山，焱忽然想到王二，这臭小子竟然是一纪元都非常难得一见的仙元灵剑体，最后被他的便宜二师兄元决抢到手中收为弟子，“下山历练时去看看他吧，不知道一年过去这小子到哪一步了。”焱默默做了一个决定，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修炼，他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
但这次只能说焱想多了，不死大帝带着他飞离药师道门的山门，直到一片茂密的森林，“到这，就随我一步步走下去吧。”不死大帝轻声说道，随后大步向前走去，焱满腔疑问，但他还是强行压下，快步跟了上去。
……
越往深处，越感幽静，忽然，一只白鹿从一株大树后走出，一点水滴状的蓝色印记在它的额间巧妙点缀，灵秀而圣洁，但焱却清晰的看到白鹿鼓起的肚子，这是一只母鹿，一只怀孕的母鹿。
不死轻笑，“是仙泽圣鹿，传说，她是祥瑞之兽，每每降临，必是因为有让她喜欢的生灵出没。”
不死轻轻摸着白鹿，白鹿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不死的手掌心，但湿漉漉的眼睛却又仔细的看着焱，“看来她也喜欢你呢。”不死轻语，却有着令人平静的感觉。
焱默默走向白鹿，不知为何，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却最终轻轻落在白鹿的额头，白鹿极为乖巧的用脸蹭着焱的手掌，这是一种别样的感觉，却让焱的内心静如止水，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好像回到了最初孕育他的地方，有轻风，有蓝色的花，有让人心安的光芒，忽然，安静的空间中响起莫名的声音，“咚！咚咚！”宛如鼓点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心跳声，一个属于白鹿，另一个属于那个正在孕育的生命，但这声音却有着共同的特点，不息，坚定。
慢慢睁开眼睛，焱似乎听到了更多的声音，轻风往复，他听到古树的心跳，听到虫蚁的心跳，听到万物的心跳，也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们回响在这片天地，宛如大河奔流，生生不息！
不知沉静了多久，焱缓缓醒来，但那有力的跳动，似乎一直存在，只要你愿听，它就在任何地方。
“继续随我走下去吧。”不死轻语，向着前方继续走去，焱默默点点头，向着白鹿道别，在白鹿的一声轻鸣中，走向下一个地方。
一条河流自由奔流，它的两侧是茂密的丛林，一老翁着蓑衣静坐河边垂钓，不死面带微笑走过去，向着老翁亲切问好，“张老哥又来钓鱼了，这条河的鱼见到老哥都怕了。”老翁哼了一声，“他们怕你才是真，这河里面的鱼，不论大小，不论品种，你那个没吃过，还敢嘲笑老夫！”不死故作羞涩的一笑，急忙转了话题，“老哥快要抱上孙子了吧？上次见到侄女已有身孕，如今快至十月之期，我可是特地来此沾沾喜气的，老哥今天可要好好招待我！”老翁脸上带着浓浓的喜色，闻言又是豪气的一笑，“老哥今天可是钓到好几条大鱼，算你有口福！”
老翁说完，看向一旁的焱，眼中有些疑惑，“这位英俊的小哥是？”“他是我儿子！”不死一把将焱拉过来，丝毫不理焱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我和张老哥是忘年交，来，叫一声大伯！”焱在心里呵呵冷笑，还真是“忘年交”，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见过大伯，初见大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仅有一瓶陈酿为父亲和大伯助兴，望大伯勿怪。”老翁亲切的笑了笑，“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这不正形，竟有如此懂事的儿子，这是你的福气！”
不死故作气愤，“老哥太过分了，怎么能说如此真话伤我！”老翁大笑不再说话，只是将渔具收起，递出两件蓑衣，“穿上，今天有大雨，切莫着凉。”
三人三道影子，在逐渐阴沉的天色下走向了一个小村庄。
路上得三人走的很慢，似乎都在等待这场雨。雨落的那一刻，焱似乎听到了隐约的雷声，但抬头望去，却只有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与往常所感不同，此时的雨带给焱别样的感受，它像是生命的再次感召，一呼一吸间皆是生命的不息，似有无言，却言之不尽。
雨中仍见无数生命在蓬勃……
老翁走在最前面，这山路他已走过无数年，每一个细枝末节他都清楚，回身看看紧跟着他的两人，他微微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这是生命的交汇，却在无言中得到升华。
……
漆黑的夜幕降临，但大雨仍未停歇，小小的村庄此时灯火辉煌，在这有着些许寒意的夜中带来一抹温暖。
“老伴，我回来了，赶快准备一下，今天有贵客！”张老伯将蓑衣脱下，拿着鱼篓走向了后灶。
不多时，一个老妪走出，身后是一健壮男子扶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这是张老伯的儿子，儿媳和老伴，见到不死，几人眼中皆是一喜，互相见礼之后，一桌饭菜在彼此交谈中上了桌，宾主尽欢。
这一晚，雨声常伴，有些沉默，但却在一声痛呼中被打破。
张老伯和他的儿子在门外焦急的往复走动，稳婆的每一声引导，女子得每一声痛呼，都时刻牵动着父子俩人的心。一声啼哭，代表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喜悦爬上眉梢，张老伯长长的舒气，像是把多日的愁绪吐尽。
“张老哥恭喜了，是个大胖小子！”不死道贺，眉宇间却闪过一抹悲意，张老伯笑得很开心，“哈哈，我老张家后继有人！”
“散了，都散了！我家大胖小子刚刚出世，你们这么多人会吓到他的！”张老伯故作生气，把村里来送祝福的人都赶走，毕竟夜深了，大雨仍未歇。小小的村庄，不论发生什么，一个村子的人都会赶来帮忙，哪怕此时大雨滂沱。
这也是生命的交汇，是彼此守望的证明。
人群散去，见到儿媳与孙子安然睡去，张老伯默默离去，这一晚，他把儿子叫到身边，嘱托了他很多很多事，最后的最后，张老伯双眼无神的看了一眼不死，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老弟，我先去睡了，今天真的有些累了，照顾不周，老弟见谅。”
不死脸上是温暖的笑，“老哥，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和犬子自会照顾自己。”张老伯点点头，走向卧室的步伐有些苍凉……
“师父，张老伯他……”只见不死挥挥手，焱停住了想要说出的话。
深夜，一声悲坳的嚎哭又一次打破了小小村庄的宁静，张老伯走了，留下了他的家人，走向未知的地方，或许是幽冥，也或许是灵路，但谁又能确切的知道呢，毕竟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归于黄土的那一天，我们的魂会随风飘向哪里。
在一家人的请求下，不死为张老伯操持了葬礼，并未小小的婴儿起了一个名字，张寻鱼。
离去的那一天，不死和焱站在一处高崖之上望着村庄，时有一首首挽歌飘荡，白色的绸在风中起舞。
焱的内心中有着难以排解的不畅，跟难想象，同一天还在钓鱼，谈笑的人，在深夜便会悄然逝去。
不死望向无尽的大地，眼中有无尽神光流转，他轻笑又轻叹，却最终变得平静，“生无定形，命无常态，这世间的生命即使知道最终的结果，却也毫不停歇的前进，将每一个时光都仔细的活过，彼此生命的交汇，彼此生命的传承，纵使时光无情，我却依然感受到生命的狂热与不息！”他回首看看焱，手中轻轻凝起一滴雨，“这雨，你懂了吗？”
焱的手紧紧攥起，生命的孕育是伟大的，但最终的落幕却无限悲凉，但生命之所以谓之生命，是因为他的过程，死亡是下一段生命的开启，是永远不息的狂热，生命值得敬畏！
“我要教你的是如生命一般的战斗方式，生生不息，纵死无终！”不死轻语，一身修为爆发，却只是结丹境界，他向着远方的巨山轰拳，无尽的拳影爆发，狂击之下，飞沙走石，大风飞扬，一座巨山被生生打为碎尘。
焱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这是金丹期的实力？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若非阴差阳错，他是否还认为自己强大，但好在他遇到的人都在认真的，严肃的引领着他，一切还不晚！
……
“你曾见过至尊，对吗？甚至你与她关系匪浅，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认真的刻画她最强大的力量来守护你。”不死指着焱的胸口，眼中若有所思，“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使用这股力量，因为这是那位至尊的一部分真实本源所刻画，有朝一日再相遇，你还给她，不然她此生无望帝路。”
焱的瞳孔紧缩，他忽然想到帝姬那张似乎永远都淡然的面孔，想到她霸气，以及做了什么都不想多说的性子，“她还是怕我出事……”焱低头沉默，努力的点点头，会有相遇的一天，到那一天我会完完整整的把它还给你，焱默默抓紧了胸膛。
“到此，我要教你的先告一段落，此行红尘路，你所学所悟皆为日后之路铺垫，不要失去你的自信，但不要展现你的自负，不过好在有人已经帮过你，不然又要费我一番功夫，即如此，你可以下山了，自由随行，走到哪儿便是哪儿。”不死缓缓说着，身形逐渐淡去，焱认真的点点头，却忽然想到王二，而且还有说好的神通呢？只是不死早已离去，焱也只好无奈的离去，带着一身金丹的修为走向未知的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