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千年
第四章大千世界
未知的黑暗，未知的目的地，焱在这个充满凛冽杀机的隧道中穿行，时不时出现的空间撕扯，偶尔坍塌的虚空，以及不断累积的重压，很危险，但焱走的小心而认真，前方的路仍是无数次看到的那样，不断延伸，不断扩张，似乎没有尽头，枯燥却步步致命。
似乎过了好久，一点光慢慢出现，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段路终于要结束了，向着光的方向，焱冲了过去，冲向一个异常陌生的界域。
……
大千世界，如果按照正常叫法，他应该叫大千宇宙，只是存在的形式不同，所称亦有所不同，所幸，这些都不重要，是的，对于王二而言，目前的什么都比不上即将召开的药师道门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重要，当然，除了他的奶奶，也除了他偷偷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女孩，还有他从小养到大的旺财，还有还有……
“啪！”王二一拍脑门，“我在想些什么啊？要赶紧赶路才是。”自语间，王二小跑起来。
大千世界，三千大千界，九千中千界，无数小千界，诸界以大陆形式存在，在宇宙中静静悬浮，而星辰浮于大陆之上，诸多星河壮丽幽然，在大陆之上静静悬挂，无数神魔居于其间，临于大陆，于是，大千之中，变化莫测。
玄真大千界，三千大千界之一，大陆之上三颗日阳星辰常驻，三颗幻阴星辰齐跃，宗门林立，诸国并存，横亘无尽，未见边际。
最近，整个玄真大陆有些热闹，作为玄真大陆最顶级的十大道门之一，药师道门十年一度的弟子大招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挣脱命运，成就无上的重要机会。
此时的王二正在郊外的一条小路上匆忙小跑，两侧林木茂盛，不断延伸的小路对于只是初入筑基的王二来说，负担不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仍然是一介凡人，一介稍微强壮点的凡人，从小隔壁家李红妆的父亲天天念叨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仙人一剑斩山河，神魔一怒焚巨海，这让王二对于仙门很是向往，最向往的便是最富盛名的药师道门，白衣如雪药尘扶众生，狂怒如涛古剑诛万邪。这便是药师道门，心怀凡尘苦海生灵，一双妙手可医万灵，亦可斩尽罪孽魔头。
王二从小得隔壁李师傅的一句引气口诀，苦引多年，也不过引一口灵气用以行走，想要用以淬体便是无稽之谈，于是，现在的他气喘吁吁，眼前的一座破旧古庙是他将要落脚的地方。
破庙之内，一座无头神像，一个破衣烂衫的重伤青年，王二见到眼前这一幕，无奈的叹口气，“我还未入仙门，便要先救济众生，唉，责任重大啊。”他慢慢的走过去，将昏迷的青年扶起，将怀里的水囊放到到青年的嘴里，喂了几口水后，然后又把青年轻轻放下，又从一旁放下的行李中找寻起来。
焱慢慢的醒来，一阵阵的虚弱感传来，灵元枯竭，识海枯竭，修为暴退，只有先天之境，好在所落之处较为安全，这是焱最先发现的外界第一件事情，而第二件事便是给他包扎的一个二货，这个能称得上他恩人的家伙的确很二，他受的全是内伤，身体完全没有一点伤处，这是哪怕一个不懂丝毫医理的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可旁边这个家伙愣是把他包裹了个遍，焱无语的看着这个家伙，希望能阻止这个即将要把他头颅都要完全包住的二货。
但此时的王二却有些得意，“红妆，可惜你不在，不然让你看到我如此精妙的包扎手法，你一定会嫁给我的，唉，可惜啊，如此优秀的我竟无人赞美。该收尾了，就留一双眼睛吧，不对，还要留下出气的地方。”
但忽然间他发现，一双眼睛盯着他，这是王二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这双眼睛属于刚才那个似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青年，第三反应是这家伙的瞳孔为毛是金色的，还带着浓浓的鄙视，想完了这一切，王二忽然跳起，“诈尸啦！”
恢宏的嗓门，惊起密林无数飞鸟……
“所以说，你是被人偷袭才受的重伤？原来你是传闻中的仙人啊，怪不得，怪不得。”王二摩挲着下巴，听着焱的胡编乱造，“不如你先和我同路吧，我要去参加药师道门的招收弟子大典，路上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但也不能丢下你，所以同行的话，一路上我也可以照顾你。”
焱凝神看了看王二，却发现眼前的王二一脸的认真与真诚，眼中更是坦诚无比，没有丝毫掺假，焱温和的笑了笑，“谢谢。”
“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唉，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存在会让无数妹子折腰，可你一个大老爷们，唉，孽缘啊。”焱不语，看着这个浮夸的二货，他还是在心里给他下了一个标签，一个好人。
……
密林小道上，王二背着焱一路疾跑，此时的他竟然完全赶不到累，因为他始终感觉体内的灵气不断的壮大，隐隐有化为灵液淬炼全身之感，他隐隐感觉与背后的焱有关，可他也不愿多去想，他很清楚，焱不简单，与他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救他，出于本心，其他的他不愿亦不会去想。
就在两人一路前进时，两个人在一棵高树之上静静看着他们，“你确定是他？”一个皮肤红润的老人淡淡看向王二，一旁的青年拱了拱手，“剑老放心，我很确定。”老人默默点了点头，“想不到白头剑诀竟然在一区区蝼蚁手中，看来我多年未精进的剑道可再进一步，天意，天意啊，哈哈。”
“咦，感觉心里毛毛的，怎么回事？”王二嘀咕了一句，脚下速度不减，可焱却敏锐的感知到了那两个暗中窥视的家伙，“先天以下，不是初灵，白头剑诀？看来是冲着这二货的。”焱看了看一脸无邪的王二，有些无奈，心中又给他下了一个标签，这二货是个“福缘”不浅的人。
……
眼前突兀出现的一老一少令王二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身体似乎被剑刃轻抚，有种生命无法自己掌控的感觉，极寒之感从灵魂深出升起，但下一刻，一股暖意通透四肢百骸，仿若最生冷的寒夜里奶奶为他做的一碗炸酱面，“咦，为什么我会想到炸酱面，话说也好久没吃了呢。”
“有点意思，区区蝼蚁竟然不受我的剑威影响，看来白头剑诀果然不凡。”剑老淡淡自语，看了看胡思乱想的王二，随后一柄长直的黑色钝剑从他手中浮现，“把白头剑诀交出来吧，我允许你死在老夫剑下。”
王二一脸茫然的看向剑老，白头剑诀是什么，貌似很厉害的样子，可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白头剑诀，但他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甚至背后的焱也会受到牵连，想到这儿，他眼中的茫然与天真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抹决然闪过他的眼眸，一柄短剑由袖入手，他一声轻喝，“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一抹蓝光在剑上漂过，一股仙落凡尘的韵味显现，“不仅敢动手，还敢出剑，好小子，有胆识！”剑老暗赞了一声，眼中竟有了几分尊重。
以剑为路者，当以剑为名。
刹那间，一股寒风起，剑老所在之处一抹青松虚影拔地而起，任由风雪飘摇，绿意不灭，“三火哥，就是现在，速速离去！”话音落，焱感觉自己被丢了出去，而一个义无反顾的背影冲了出去，焱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修炼水准，可这个二货，算了，是个有担当的汉子，焱不想多说其他，只是又下了一个标签给他，他慢慢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一抹精芒从他的眼中闪过……
剑老微举剑刃，其实对面那个冲过来的小子，他甚至可以不用出剑的，但对面那个小子是个剑客，他必须尊重，蓝茫在风雪中有些模糊，却始终闪烁，剑老微点了点头，“也是门绝学，可残缺太甚，你的修为也太低，不过，宁可摧残自己的身躯也要出手，是为了那个受伤之人吗？是个剑客，罢了，我姑且留你一命，但所取之物我志在必得！”
一道剑波，带着宁折不弯的寒意冲向王二，看着剑波，王二沖势不减，只是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子，一个高高在上的宛如天仙的女子，“红妆，再见。”
“砰！”一声爆响，剑波消弥，全身金焰升腾的焱从风雪幻境中缓缓踏入，一瞬间，风雪止，整个幻境隐隐有蹦开的意味，王二慢慢睁开了眼，因为在他的感觉中，那股凛冽寒意不见了，甚至那个风雪飘摇的幻境也似乎摇摇欲坠，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宛如神袛的焱，一抹轻松的笑浮现，他缓缓倒下，虚弱如潮般侵袭着他的精神与肉体，他有些累了。
“我的剑之意境，怎么会？你是……”剑老有些惊讶，他认真盯着焱，缓缓说出两个字，“元婴！”焱没有说话，他看着剑老，淡淡吐出几个字，“出剑吧。”
“前辈非要替区区一介蝼蚁出手吗，哪怕得罪我九星道宫也无所谓吗？”剑老缓缓说道，在一个特殊名字的前面加重了声音，“我说出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焱的声音依旧平淡，剑老的眼中布满了怒火，他不再多言，黑色的钝剑在他的手中吞吐黑茫，破碎的风雪幻境复原，“以剑迎击，否则便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剑老的怒吼扰乱了风雪，焱一时有些安静，他看出眼前这个老人为何如此长的时间内还是未入先天，他是沉醉了太多年的剑道，但更可惜的是他的剑道也踏错了，一心只去继承他人的剑诀，纵使感悟再深，也终究没有踏出自己的路。
焱的脑海中浮现一张面孔，一张微冷却美丽绝伦的面孔，一柄古剑常伴其身，剑芷微，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孩，安静的像是一座冰山，可焱却清楚的知道，他的这位二姐修炼的剑道是异常恐怖的毁灭剑道，他曾深深的领教那股真正的剑之意境。
回忆退出，焱反手一招，王二的剑出现在手中，“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焱的声音淡淡响起，他不走剑道，不懂剑诀，剑若是只用来简单的劈砍，还是真的用剑吗，他没有多想，这条路不适合他，他也懒得去想，此时的他只有用王二的剑诀和他脑海中剑芷微的意境。
刹那间，一柄巨剑横空，一位仙人踏在剑端，带着微笑，剑刃划破空气，带着灼热，当剑刃划过剑老的幻境时，那风雪大作的场景又一次幻灭，只余失神的剑老，剑尖直指剑老，却并未刺下，只有那个仙人仍面带微笑，轻轻扶了扶他已至枯白的头顶。
剑老跪坐在地，无神的自语，“我输了……”一旁观战许久的年青人忙冲过来将剑老扶起，一脸畏惧的看着焱，却仍然待在剑老的身边，做着一副防御姿态，焱轻叹一声，平淡的声音响起，“这个小子是我朋友，不管他身上有何重宝，从今而后，你们都不得再袭扰，还有，提点你一句，走路的人不在于踏着很多人走过的路走了多远多久，而在于在自己踏出的那条路上走了多久多远，意境永远不是扰乱视野和感知的幻境，而是以剑开创意志的真实显化！”
“言，尽于此，算是了却你对王二手下留情的善缘，所以我之前言，你更要记得，从此，无因果。”焱说完，提剑转身，而一旁呆滞了许久的剑老却露出了微笑，一抹纯真的微笑，他向着提着王二与剑的焱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谢前辈手下留情与点醒之恩。”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银发老人的慈祥面容，师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吧，只是他除今天以外在剑道未尝一败，他人的话再也听不进去，哪怕师父都放弃了他，他也不愿改变，只是今日醒来，似乎一切有些迟，但他还是长舒一口气，像是一个年青人一样拍了拍旁边年青人的肩膀，“走吧，留音，白头剑诀一事便遗忘在今天，我要回宗门重修了，在这之前我会为你寻一位好师父，你也不必跟在我身边只做一个记名了。”
青年不语，只是坚定的摇着头，对于剑老的后半句话，他只当做没听到。剑老哭笑不得，他向前踏出一步，认真的说了一句，“那就一起走吧。”
密林仍旧茂密，小路上，焱背着还在昏睡的王二一脸无奈，“臭小子，还不醒来，我都给你注入了那么多天地灵气了，这该往哪走，倒是给我说说啊。”或许是听到焱的无奈，王二悠悠醒转，趴在焱的肩膀上，他感觉很安心，从小他由奶奶一手带大，每次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父亲的肩膀欢呼雀跃，他只有一脸泪水，但每次他都会在下一秒复归正常，将最深处的伤掩藏，只是此刻的他似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流露，毕竟再如何叙说，王二也不过一十二三岁的少年。
焱自然是早就发现了一切，只是他还是没有多说，只是等着王二悄悄哭完，他有些唏嘘，时光不过十几年飘过，但此刻的他却非常想念汐与时悠然，而背后这个少年更是让他想到了汐，只不过同样脆弱的他们，一个选择了羞涩内向，一个选择了没心没肺。
也不知过了多久，焱摸了摸身后那个少年的头，从心里撕去了对他的所有标签，只是用一种非常温暖的声音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你，可记住了？”少年不语，只是抱着某人的背后的那双手更紧了……
九星道宫，一处高山之上，群宫依山而建，这里是星空下的九星道宫，夜幕在此处久挂，但光芒却在此处长明，踏星主殿，一银发老人盘坐高位，一件纯黑的道袍之上，九颗紫色的星辰杂乱无章的排列，闪烁着莫名的光，老人一脸慈祥，却始终闭着眼睛，此时，大殿之内，一青年飞冲而入，沸腾的气血宛如烘炉轰鸣。
他急吼吼的说道，“师父，小七他自斩所有修为，说要重修剑道，可是，小七多年修为不进，气血早已亏空，斩了修为，怕是有魂灭之险啊！”
老人仍旧闭眼，脸上的神色有了一丝变化，“他，终于肯醒过来了吗？如此也好，你把他送到葬星崖吧，然后，一切看造化。”青年大惊，“师父，你这不是让小七送死吗？葬星崖可是……”
“你若是不想送，那就由老夫亲自送自己徒弟进去了！”老人的语调抬高了一些，却不容反驳，青年无奈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波动，“师父又承认你了，小七，你放心，你还有六个师兄呢，定保你无虞！”
青年离去，高台上的老人轻叹了口气，“若你肯早点醒悟，又岂会受此劫数，但，这也是你最大的机缘，老七，好好活下来吧。”说完，他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丝，却仿佛无尽黑洞掩藏，他慢慢看向远方，“远道而来便是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