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明天上午,敌机照例来空投,亏得陈谨微师长精明干练,打仗从来都一丝不苟,照例打退敌人,也照例敌人彷佛有意而退。似乎詹参谋说的很有道理,陈师长正琢磨着。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知道战争是最变幻莫测的东西,正所谓“平白里生出这许多无故来”,要不然上头怎么会有如此军令?要不然怎么会有詹参谋带回来的消息?要不然敌机为何总是有意早退?陈师长对这种无考据的疑问提不出反证,总算把自己给问相信了,自言自语道:“总不至于詹参谋叛军,传假军令。”铁打了心明天天黑时分准点起行,下了这个决定,心倒平静了。战士当然听师长的。德高望重的陈师长——除了年轻——打了多少仗,哪一战不胜,“就没见过他打败仗”。到时候,宋大爷他们,唐老师带领着学生来给部队送行。送别要像军对这样最好,干干脆脆,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多缠绵的离愁,惯用的言辞。高队长只说:“你是****,我是八路军的突击先遣队,所以我就不同去了。”陈师长点点头,说:“也好。”唐老师的脸上突然泛起笑晕,詹参谋的眼睛和嘴,彷佛八月十五的月亮,而且还是静止不动的月亮,似乎有人给他点了穴,显然对这一变故感到惊讶,还有不知所措的紧张,好一会儿才解开穴位,说:“那我送送陈师长吧。”说着与陈师长走出了镇。
部队才出行不动五个小时,敌机又来了。这次全不如前几次的小打小闹的“过家家”,猛地很,似乎动了真格。炸弹彷佛雨下,飞机上能扔的都往下砸,就差该死的人没跟着跳下来。这兵家必争的炮台山,只要先遣来的三十多个突击队员,高队长正指挥战斗,詹参谋不尽参谋之职,这时还没回来。媒婆给人说亲不至于把自己也说嫁出去,詹参谋给人送行,倒把自己也送走了。唐媛忙着疏散学生,高队长身边连个助手也没有,恍然大悟中计了。敌船也停在了江面上,彷佛炮台山就是军演的靶子,与飞机一道炸来。高队长哪接得住,只得撤退,以谋后计。幸亏有个优秀的地下活动党员将他们引到后山安全地带。高队长一看只剩十来个战士,鼻头一酸,又担心唐媛来,正欲出山,被他们拦住。宋大爷说让他先去打探形势,然后再带唐老师来,匆匆下山去了。鬼子早上了岸,进了村乡亲们也躲出了家。四野满是树林草丛,正好藏身。并且天生日本人就是残疾,螃蟹只是横着爬,鬼子虽然竖着走,但心灵的窗户——眼睛从来不知道拐弯,正所谓“死(直)眼睛”。日本兵大概也知道这个天生的缺陷,只好想办法来弥补这无可厚非的残疾,手上的刺刀一个劲的往草丛中探去。藏身其中的乡亲,当然有几个屁股大腿中刀的,无不流血,可怜的相亲为了保命只得忍住痛不出声。有小孩的人家就更遭殃了。“日本人禽兽不如”这句话一点不假,他们的“丰功伟绩”全世界人民都是想象不到的。而毫无能力的婴儿更是禽兽不如的鬼子造伟绩的好对象,不知残忍的杀害了多少婴童,枪杀的、刀刺的、磨碾的、火烤的、毒死的、从孕妇肚里刀剖出来弄死的……日本人还活在现在真是上帝的罪过。炮台山这一关天险不攻自破,日本机日本船乘势哧溜沿江而上,彷佛满江的水顺流滚滚而下,早到了湖口。不比陈师长的军队,步行——至多小跑——只好比是驮着家当的蜗牛。等他们赶到湖口。什么没见着,只有扑鼻的烟火味。身心未定,鬼子早向这边开枪打炮。陈师长这才明白过来时怎么一回事,急中生智,激烈的巷战展开,伤亡不少。总算退了鬼子兵,又遇上了秦师长,双双重整余部,两个师长还闹了不小的矛盾。秦师长叱问陈师长如何守的炮台山,怎么败到湖口来了,陈师长早醒了过来,将原委细说了一遍。秦师长怒的折断了手边的树枝,“还我跟他交待的,他妈连毛都没看到——”一同奔武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