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夜里一直下着滂沱大雨,彷佛天上破了江堤似的汹涌的洪水直往下灌。整个江面上水声不断,彷佛前线的战场,枪林弹雨声不断。雷声轰鸣,响彻整个大地;闪电通明,骤现军人灵魂。又一道电闪过,落在长江上,犹如一条巨龙腾江而起,转眼即逝。赣东北第一古镇——马当镇在夏夜的暴雨里接受岁月和历史的洗礼。
借着这些电光,可以看到长江南岸那茂盛的草中,正危立着一个人。他披着蓑衣,戴着蓑帽,双眼彷佛相机,聚焦了所有的光和全部的精神,注视整个长江水面,像是在寻觅什么,他的脸上神情危然。他就是宋大爷,是党在这里的地下接应员,今年六十高寿了,依旧身骨硬朗,真是老当益壮。半夜时分,雨仍未停,江面上风高浪大。他依然凝视着整个江面。忽然他动了动,像是发见了什么,拿出了藏在深草里的马灯,高高举起。马灯泛出昏黄暗淡的光,但在这夜里却看的无比清楚。长江一浪翻过一浪,送来一只小舟。小舟很小,摇曳在江涛上,如一片扁舟飘摇在汪洋的大海里。巨大的浪涛把小舟送到了江岸边。从舟上走下来两个人,都头戴军帽,身著军装,外面又戴着斗笠,身披蓑衣,都长得端正,三十来岁,风华正茂。其中一个个子稍高一点的臂膀上“八路”两个字特别显眼,即使是在这样的夜里,文盲也该认识了。宋大爷手提马灯赶忙迎上去,“高队长,你总算来了,”一只手紧握着高雄队长的手,“乡亲们可盼着你们来呢!”“瞧,我们这不是来了嘛,”一旁的詹忠国乐呵呵的说。他可是本地驻守****某部的参谋,与高队长是老熟人了。参军之前两人一同组织力量打鬼子,风里来,雨里去,也是出生入死多年了,交情深着呢,这次亲自接高队长渡江。高队长说:“宋大爷,让您久等了。好,咱们回家里去谈。”三人借着灯光与电光,伴着风声和雨声,又行了半刻,到了宋大爷的家里。宋大妈早已烧了一锅热水,又煮熟了所剩不多的玉米,等待着高队长他们的到来。
宋大爷放好了马灯,又走去了里屋,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握着个酒壶,笑嘻嘻的坐到桌边,高队长的右边,詹忠国的对面。宋大爷开了酒壶,嗅了嗅,说:“就这点了,要是平日里可舍不得哩。”高队长摆摆手笑说:“您老这点嗜好!我不敢享用。”“哎呀——”詹忠国要过酒壶,也嗅了嗅说:“哟,香的很咧。高队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盛情难却。”说着便三人各倒了一碗,自己的碗还未过半,酒就尽了,再摇摇壶,又滴下了三滴。三人同时放笑。一碗烈酒下肚,三人始觉身子热起来,雨水的寒意亦开始驱散开来,像秋日的雾,消散于无边无际之中。品尝了宋大妈的玉米,打发了饥饿,其味无穷。三人乘酒兴说了阵话,谈到了高队长他们先来探探情况,大部队随后就来,抢先占领马当矶炮台山,禁住日寇沿长江上犯,以保武汉。宋大爷忍不住喜悦要问“那陆小哥就要回来了?”高队长说:“不是八路进,根据上面的安排是16军来守炮台山。兵分两路,一路守此,一路守湖口。”宋队长有些不解,“高队长,你可是……”詹忠国接过话说陆队长前不久英勇牺牲了,所以才派高队长……
“陆队长,他……”宋大爷纵横的脸上闪着老泪。
这时,宋大妈把孙女红红带了出来。红红一睁眼看见了高队长,连忙喊着“高叔叔来了,高叔叔来了”。高队长也笑着起身弯下腰去抚这红红的头说:“这不是红红吗?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宋大妈笑着说:“这孩子可懂事了,现在在念书呢。”
“哦”高队长又惊又喜,“念书?好!好——谁在教孩子们?”
红红乐着说:“是唐老师。她待我们可好了。”宋大爷忙说:“一个女大学生,挺好的,上海来的,就想着入党参军打日本鬼子。村里组织二三十来个孩子让她来教写字算术。明天我带你瞧瞧去。”红红又问:“高叔叔,部队要女兵吗?”宋大妈说:“这孩子一门心思要去当兵学打枪。”红红这时赶紧回过脸纠正她奶奶的话并骄傲的说“奶奶,不是打枪,是打日本鬼子。也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伍力,还有唐老师,很多很多呢。”高队长笑了,“呵呵,好,收女兵,只要是上战场打日寇的都是一家人。咱们中国上上下下东西南北就是一家人,都一个愿望……”詹忠国大声说:“就是赶走日寇,解放中国,咱老百姓翻身当家做主人。”
“哇,好哇”红红乐得跳了起来。
宋大爷这才说:“高队长,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你们可还有的忙呢。”
“嗯,好。大伙都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