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柳若儿定神,将那女子的手拉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那女子双手指尖都有很明显的老茧,虽说都是老茧,但是由于形成的方式不同,所产生的老茧形状也是不同的,左手是惯性按压的老茧,虎口处还有些摩擦的老茧,而右手的虎口并没有摩擦的老茧,只是指尖却是弹拨的老茧,可是能够产生这样老茧的未必是擅长琵琶,例如阮也是可以的。
“你确定是琵琶?”
明川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他的怀疑,他也是轻声一笑,“任何乐器的尺寸都是不尽相同的,既是拨弹方式相同,但手的握力以及虎口把握程度,都是不同的。我听白大哥说,临汾县的西市是个好地方,若是姑娘不信,大可去这县城的西市,去找几个擅于弹琵琶的艺人,一看便知。”
“一个擅于弹琵琶的女人,是得罪了什么权贵了吗?”柳若儿又陷入了一片沉思。
见她微微低首蹙眉的模样,明川莫名觉得好笑,难道她不想搞清楚这女人的来历吗?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姑娘,可否想到些什么?”明川实在是耗不下这时间,只好主动打破这僵局。
柳若儿似是听到了明川正在唤她,所以她仰首,“我叫柳若儿。多谢明公子的提醒,我这就去西市问问,那里确实有许多歌舞伎,兴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哦?若儿姑娘。”明川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若儿姑娘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别了明川,柳若儿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只留下明川一个孤独的背影与两具尸体作伴。
酉时刚过,一轮明月悬于空中,白玉无瑕,笼着地面也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白绫,院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来回踱着步,忽走忽停,她走到一扇房门前,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却又碍于矜持,终究还是收回了自己即将迈出去的脚步。月光正好,她心想,这么晚了,似乎并不大好,所以,索性转身,想要离去。
正在她转身的刹那,她身后的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白净的男子的脸庞,那人便是白日里在验尸房和她一起验尸的明川。
“若儿姑娘?”他早就感觉到了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只是想着这是在衙门,不会有什么狂徒敢来放肆,想是定是柳若儿,所以连忙披了件衣服起身,一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要离去,他连忙把她叫住。
柳若儿浑身一震,两颊的红晕就像飞霞一般迅速蔓延到了耳后,虽就着月光看得并不是很确切,但是她自己感到,她的耳后一直在烧着。
“我见天色已晚,便想着明日再来拜访。”柳若儿低着头,有些羞涩得说道。
不知为何,看着她如此,明川竟是一暖,一抹明亮的微笑仿佛明月一般荡漾在他的脸上,“无妨,如此天色正好散步赏月,别有一番滋味。”他边说边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若儿姑娘想必查到了什么?”
明川如此开门见山,她也不好过于矜持,“今日去了趟西市,瞧了许多惯于用琵琶的歌姬技者,她们受伤的老茧与第一具女尸手上的茧子差……”她抬头,正对上了明川自上而下的注视,使得她说道一半,竟不知该说什么。
明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只是乘着夜色的掩护,瞧得并不真切,“差?差不多还是差太多?”
柳若儿连连摇头,“不,与公子之前所说的,相差无几。不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耳后的炙热感似乎更加严重了,“不知,你是如何发现的?”
明川见她往后一步,知她羞涩,月色还是未掩饰住他脸上的浅笑,他轻咳一声,“从前我是个下人,察言观色是我的本能。”
一句话带过,其中的每一个字却都饱含辛酸。
柳若儿别过脸去,试图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西市正当热闹,我再去……”
瞧瞧二字还未说出口,明川便又一步上前,“你一个姑娘家,怎地独自一人去那种地方?我也去吧。”
“你的伤?”柳若儿很诧异,她以为明川会让她明日再去。
明川蹙眉,“伤确实还不曾好全,还希望若儿姑娘你能好人做到底,扶我一把。”他说完便借势往身边倒去,柳若儿急忙上前扶住他,“若是如此,我不去也罢。”
明川却是反对,他连连说,好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怎地因为这种原因而耽误查案子呢。
此后,柳若儿也再无怀疑,换上了一身男装,与明川一瘫一扶得往西市走去。
西市热闹得紧,虽说没有青阳郡城那般的繁华,但小夜市还是有的。白日里关门的那几家歌舞坊也开始营业了,还有那一家英红馆,是临汾县县令大人下榻之处,如今也是灯红酒绿,不甚繁华。
明川倒是很会带路,一下便找到了英红馆所处之处,面对柳若儿的质疑,明川倒是脸皮厚的很,道是,英红馆中的姑娘们个个技术高超,所以,先来此处,多少总会有收获。
不愧是临汾县最大的楚馆,灯红酒绿,一片繁花似锦,美不胜收,馆前有两个貌美的姑娘正笑脸盈盈的引着客人,这门前的姑娘从来不固定,但数量永远都是两个,运气好的,客人一来便看上了,运气不好的,怕是要站在门前一个晚上。
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馆前,那两位姑娘便看中了,纷纷向他们二人暗送秋波,其中一个还极为热情的上前,主动与柳若儿说话,柳若儿却是羞涩得退后一步,顺势躲在了明川的身后。
这时,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比他们更大的身影,且略微带着气场,这气场柳若儿再熟悉不过了,可未曾等她回头,她并着还未好全的明川重心一空,被拎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们在一条小巷中被放了下来,柳若儿是一脸诧异,而同柳若儿一起被拎回来的明川,却满是顺其自然。
他二人一个诧异一个得意地待在了原地,身后头顶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你们怎么回事?英红馆也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柳若儿转过身,微微抬头,“白大哥……”刚说到一半,却被白敬天的气势镇住了,怕是白敬天是真的生气了。
明川却是一笑,“白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过来了?”白敬天冷冷哼一声,“你不是病着么?怎么也过来了?”
“白大哥是知晓白日里你发现的那一处异样,所以,才过来看看的,至于,”柳若儿转向白敬天,“明公子他是跟着我来的。”
“你!”白敬天的手像小鸡啄米一般地对着她点,“当了几天师爷,如今还长本事了?”他本想好好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可是话刚说出口,却被柳若儿那一双可怜的大眼给瞧得心软了,他这一生,最怕见的便是女人的眼泪,特别是像柳若儿这般的水汪汪的大眼。而身后的明川却是双手环胸,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白敬天,半天半个字未曾说出口,便转向了明川。
“你小子倒是好,拐了你的救命恩人竟往那种地方瞎跑,你叫我一声白大哥,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这里是临汾县,案子自有临汾县衙的捕快负责,你如今伤未好全,并未正式授予令牌,还不是一名捕快,倘若真成了捕快,拐了个妹子进那种地方,后果你担待得起码?”白敬天的声音如钟般洪亮,说得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柳若儿眼中只有懊悔,而明川的眼中却写满赞赏。
作为一个捕快,在维护整个县区治安的同时,还得兼顾自己兄弟们的人身安全,这样的一个捕头,不令人诚服怕也难了。
明川赶紧认错,说是自己鲁莽不小心发现线索云云,又说,人多力量大,且那些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瞧一瞧她们也是无妨的云云,至于柳若儿,他说,柳若儿是个女儿家,心思细腻,才会将她带了出来,并未考虑柳若儿的安全,是他的错云云。
白敬天见他道歉诚恳,怒火也就此作罢,他乔装前来,也是为了求证柳若儿白日里所说的新找到的线索。他将手背向身后,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也罢,让你们跟着我总比自己去要强,只是,英红馆是咱们大人下榻的地方,虽大人说过,要真有什么事,他会担待,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你们也明白。”
“明白!”
“我们明白!”
二人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