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城墙高耸巍峨,斑驳的墙面已透出些许沧桑。但它仍雄立一方,如同一位怒目金刚,镇守着自己的领地。它见证了国破家亡时的凄凉,以及如今洛阳的繁盛。
此时应天门内的城墙边上,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有许多人索性背靠城墙,瘫坐在地。男女老幼皆有,大都瘦骨嶙峋,脸色呈一种病态黄色,病弱得像是随时会一命呜呼的痨病鬼一般!
其中有一名女子更是突兀,因衣着破烂已不能庇体,可见其瘦如枯枝。皮肤暗黄,脸上满是污垢,已不能分辨她的年龄。
女子怀中抱一幼童,幼童赤身裸体,仅用一块破布包裹着。透过破布的缝隙,只见肋骨条条。此时幼童双目紧闭,毫无生气,看不出不知死活。女子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口中却念念有词,但无人听懂她在说什么,或许更多是没人想去听。
忽然周围百姓顿觉地面震动,皆抬首朝城内望去。
只见目力所及的街道上,尘土飞扬,纷纷面漏疑惑。只在须臾之间便从尘土中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两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铁骑行至城门处,为首一将领伸手向后一挥,身后铁骑令行禁止,动作娴熟。
为首将领面如寒霜,跨马向前几步,声如洪钟,喊道。
“传皇上谕旨,赈灾粮食即将运往西南,所有西南百姓,立刻返回原籍,违抗者杀无赦!”
此人正是禁军骠骑将军连成,正三品实权武将。
灾民闻言惊恐万分,哭喊震天。
灾民中有一位衣着破烂的老者,哆哆嗦嗦的走到连成马前,跪倒在地哭喊道:“军爷啊……呜呜!走了几个月才到洛阳,我们现在回去,连路上的口粮都没有,如何回去啊!”
“对呀!!路上就会饿死的…”
“求皇上开恩!”
“老天爷啊!没活路了……”
…………………………
灾民呼天抢地,一片沸腾。
老者不停的哀求,坐于马上的连成无动于衷,只觉老头儿啰嗦,感觉心中烦躁。
连成突然从腰间抽出战刀,一刀向老人劈出。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老人虽仍呆跪在地,但是头颅却是不在了。鲜血淋漓的头颅滚落在地,脖颈处鲜血喷洒一地。
事发突然,灾民浑噩,顿时鸦雀无声。片刻后,待众人缓过神来,呼天抢地之声鬼哭神嚎一般。
连成刚刚杀人,脸上被溅满鲜血,此时也不擦去,尤胜鬼煞。他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笑,眼中杀机顿起。
连成高举满是鲜血的战刀,吼道。
“传令!将所有灾民驱赶出京,不从者,杀!”
众铁骑闻令,纷纷下马。甲士横握铁戟,如饿虎扑羊般冲向灾民。
灾民早已病弱不堪,哪里经得起如狼似虎的铁骑冲击。许多老弱妇孺摔倒在地,还未来得及站起来,便又被拥挤的人群吞没。踩死踩伤者不计其数,场面悲惨至极。
有一些年轻的灾民,想乘乱冲入城内。禁军甲士瞧见,追上去便是一刀砍下头颅。即便跑的稍远一些,抬手便是一弩,立刻被刺了个透凉,扑倒在地。
仅仅两个时辰,城内残肢断臂遍野,那殷红的鲜血,深深的浸透地面。
禁军甲士提着染血的长刀,盔甲上面血迹斑斑,此时就与地府拘魂的鬼差一般无二。当下的洛阳城城门,仿佛就是地狱的鬼门关!
仅仅一个时辰,所有活着的灾民,尽被驱逐出了大秦国都——洛阳。
此时吕斯正病卧于府中床榻之上,眼神浑浊,满是沟壑的脸上毫无血色,很是苍白,绛紫色的嘴唇不住的颤抖,风烛残年一般。
这位为大秦呕心沥血一辈子的老人,此时感觉是如此的有心无力,也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想去为天下开太平,去做那力挽狂澜的治世能臣。
遂身居高位之时,力求为天下百姓谋一世太平,求一分三餐温饱。
至于死后谥“文正”,那也就是想想而已。
老人念此,老泪纵横。
这时,一名身穿绣着锦鸡朝服的中年人,慌慌张张走入房内,径直来到吕斯塌前。
正是郎中令司马南。
司马南跪地伏于吕斯塌前,抓住吕斯枯槁的手掌,呜咽道:“丞相啊,呜呜……连成率禁军在应天门驱逐六郡灾民,两千余百姓被杀!”
吕斯闻言,挣扎起身。原本呆滞空洞的双目,此时怒目圆睁,充满血丝。司马南只觉得,自己的手被吕斯抓的生疼。
这位老人转头,艰难望向皇宫方向,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怒骂。
“张高误国!皇上昏庸,我大秦危矣!”
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便再也支撑不住,欲向后倒去。司马南赶紧一把托住吕斯的后背,顺手取过旁边的绒巾,帮吕斯擦去嘴角的鲜血。此时的吕斯神色萎靡,气若游丝。
“丞相,您得保重啊。大秦不能没有你。”司马南声音哽咽。
吕斯微微开口,声若蚊蝇,断断续续念叨:“我有……何用?我…我…有何…用?”
司马南双眉紧锁,长叹一声。
“哎……那几万灾民,回西南的这一路,得死多少?眼下的四百万担钱粮,又有多少能到西南,又能救得多少百姓?”
吕斯嘴唇颤抖,似想说话。却又忍不住不停的咳嗽,司马南轻抚其后背,使其略有舒缓。
“司…司马…大人!老…老夫…怕……是时日……无……无多了,已无…无力回天。”
“丞相!呜呜……这天下…天下百姓……不…不能没有丞相啊!”司马南泣不成声。
“我…我愧…对百姓,唉………这天…天下怕是…要乱…了!”吕斯声音虚弱无力,断断续续。
司马南百感交集。
吕斯在他手上轻轻拍几下,朝着司马南,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便缓缓躺下,然后便紧闭双眼,不再理会旁人。
司马南也不再逗留,缓缓起身离开。一路上脚步踉跄,他在想刚才吕斯为何发笑?
这个老人是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皇上?或许在笑如今的大秦吧?
甚至是在笑这天下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