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可是我现在真的要悔改……大伯知道,你们恨我,我知道啊……你们再给大伯一次机会……我一定待你们像亲生的照顾着……”夏多田发觉气氛不对,立刻开始悔不当初。
“夏多田,不要再装了,”夏至打断他,“你现在来挽回,的确是真心的。但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以前我和阿弟活儿干不了,接回你家就是两个累赘。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和阿弟长大了,能起早贪黑地忙活,可以养活自己了,不再是累赘。”
“我们跟你回去,还是要起早贪黑地干活,因为你家穷,我们不能吃闲饭,家里的活儿肯定也要做。但是,我们挣的钱一定会交给你管,因为这是规距。”
“你不仅不用照顾我们,反而能被我们照顾得好好的。”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夏多田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只是两年没见,这姐弟俩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老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你今儿个做了什么?饿着妮子来给我们送饭?对你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我们哪敢指望你来照顾?!”夏至不紧不慢地点出来。
她每点出什么来,夏多田的不安就会多一分,而围观的路人们就会更清醒一分。
“我是真的想补偿你们,真的……”夏多田急得直抹汗水。
“大伯,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们,那好,把李氏从我娘亲那儿抢走的房契还给我们!”夏至不慌不忙地说,字字清晰,“那本就是我家的房子。”
夏多田知道,这个时候,他就应该飞奔回家去取房契来证明,可是他知道,夏家姐弟拿到房契一定不会跟他回去,那他现在的大房子就会变成小屋子,这一刀子下去,他就彻底变成穷鬼了。
他想答应,可是舌头和牙齿打得难分难解,开不了口;他想转身去取,双腿沉得像石头一样,迈不出去。
“夏多田,你舍不得,”夏至一针见血,“婶子虽恶,她是为了自己的傻儿子,为了这个家;可是你更恶,你得了她从我家抢来的房子,还把她和傻儿子赶走了。”
“你白得了一个休恶妻的好名声,一座大房子,有妮子烧饭洗衣服伺候你,没有妻子儿子拖累你,再赚些钱,你还可以再娶。你打得一手好算盘!”
“没有,不是的,我没有……”夏多田即使隔着幕篱,也能感受到侄女的愤怒和犀利,这是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吗?太可怕了。
偏偏正在这时,一个媒婆热得直扇帕子,挤进人群,大声说道:“哎哟,夏铁匠,我可算找到你了,晚儿个你说的事情,有门儿!有戏哎!”
夏多田简直不敢相信,急忙摆手示意她赶紧走:“王媒婆,妮子的事情先搁一边,以后再说。”
要说王媒婆平日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可是挡不住她正在兴头上,继续说:“妮子这孩子说实在的,模样儿不俊,嘴也不甜,实在没什么好人家。可是夏小娘子就不一样啦,模样儿俊,嘴甜又能干,梅子汤生意好得不要不要的哟,好多人家在打听呢。”
“上次你家恶婆娘要给她找冲喜亲,我可没答应,今儿个真正地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在青坞镇上,人家正经八百地车夫,家里有六匹马,两头牛……人家说了,夏小娘子嫁过去,不用下地,不用赶车,就在家里收钱管帐……聘礼好说……”
围观的人群都快炸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可恶的男人?!
里正两口子觉得时机到了,里正冲上去对着夏多田就是一顿老拳:“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见钱眼开的窝囊废!敢打夏家大姐的主意?你配啊?!”
里正媳妇儿也窝了一肚子火:“她是你的亲侄女儿,你这么做,不怕遭雷霹啊?!”
“夏铁匠,你真不是个东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直跺地面。
“夏铁匠,你要不要脸啊?”一个中年大妈指着他的脊梁骨骂。
“我以后要去你的铺子上,我就不姓黄!”
“要是我,就一头撞死在树下,省得丢人!”
“夏多田,你还不走啊?!啊!”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手指直戳夏多田的脸,唾沫星子能把他淹了。
“哼!你们不是能挣钱吗?也不在乎那个破房子!我走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别来找我!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侄儿侄女!”夏多田的脸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地挤出人群。
见夏多田终于走了,里正两口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家村的“摇钱树”可算保住了。
夏至拽了拽夏青的袖子,低声说了“赶紧道谢。”
两人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谢谢各位乡亲替我们姐弟做主,我们在此有礼了。”说完深深一揖。
“哪里,哪里……”人群一怔,彼此客套着。
夏至一看时候不早了,大声说道:“为了感谢乡亲们做见证,感谢你们仗义直言。今儿个的梅子汤,买五杯送一杯,祝乡亲们六六顺利,怎么样?”
“成啊!”围观的人群乐呵了。
“好啦,老习惯,左边排队品尝,右边付钱取梅子汤……”夏至热情地招呼着,“五文钱一杯,六杯二十五文啦……酸甜可口的梅子汤啦……”
“排队喽!”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梅子汤摊位前又排起了长队,生意兴隆。
不远处,客盈楼二楼临街的客房,支起了花窗,探出了福气的脑袋,边看边说:“公子,夏多田跑了。”
乔七公子摇着纸扇,闭目养神。
“我们快要离开梅龙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福气有些担心,“我们能护得了夏小娘子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啊。”
“树苗易折,大树稳固。”乔七公子薄唇紧抿,吐出几个字来。
福气眨吧眨吧眼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