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姐弟离开了川子家,站在院子里。
夏青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问:“阿姐,明天还会下雨吗?”
“先准备着,下雨的时候再说。”夏至耸了耸肩,心里感叹,靠天吃饭的日子真不容易。而且,今天的事情总觉得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阿姐,我……”夏青吱吱唔唔的,几次抬头,又低头。
“有话直说。”夏至摸了摸他的圆脑袋。
“以夏李氏的性子,媒婆和伢婆的狠毒,她们怎么会放过我们?”夏青歪着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夏至的心猛地提起,半晌又缓缓放下。
猛地提起是因为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夏李氏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嫡亲婶子,按照这个时空的律法,她确实可以买卖他们姐弟俩。
所以,有媒婆和伢婆去梅子汤摊前看他俩,一定是夏李氏找去的,看她们的眼神,对他俩也是相当满意的。
让夏至感觉到奇怪的是,无论是里正两口子在,还是他俩独自在镇上或者回程的时候,她们连口都没开,更没有采取什么强硬手段。
夏至甚至在背篓里藏了烧火棍和镰刀用来防身,没成想变成多此一举。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完全没道理。
至于,她的心又缓缓放下,是因为夏青年纪虽小,却思维敏捷和缜密,再加上他腹黑的小性子,不管在哪儿都不会吃亏。
于是,夏至开口:“阿弟,你觉得为什么?”
夏青不歪头了,严肃又认真地回答:“阿姐,我觉得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
噗!夏至如果不了解夏青的性子,真的会取笑他异想天开,但现实在这里:“就我们俩?住草棚的半大孩子?”
“会不会是染坊的黄掌柜?”夏青开始排除,“如果我们被掳走或者卖掉,谁给他供茜草啊?”
“这……”夏至想了想,摇摇头,“品红色一年订单有限,他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夏青也觉得自己不够份量,毕竟他们送的茜草很多了,“客盈楼的钱掌柜?没有我们的梅子干,他怎么卖那么贵的梅子汤?”
夏至还是摇头:“梅子汤的生意对客盈楼来说,相当于宴席的配菜,并非必不可少。”
夏青嗷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反问:“那还有谁啊?”
夏至苦思冥想了半天,这个时空认识他们的,只有两个掌柜、乔七公子和黄书呆子……黄老先生只是一面之缘,完全没可能。
真是活见鬼了?!
夏至只好自我安慰,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这个念头蹿出来的时候,夏至被口水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
夏青急忙替阿姐拍背,小大人似地嗔怪:“阿姐,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哪有自己笑得呛了的?”
夏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特别严肃认真地说:“阿弟,如果真的有人暗中相助,又不愿意露面的话。我们只能把感激放在心里,更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阿姐,会不会是大伯打消了婶子的主意?”夏青对大伯还抱有一丝希望。
“大伯?”夏至不禁冷笑。
“大伯把夏李氏休了,说不定他不许婶子这么做,也许他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坏,”夏青瞪大了眼睛,“是不是我们错怪他了?”
“阿弟,如果你是大伯,你会允许媳妇儿赶走病重的弟媳和孩子吗?”夏至冷冷一笑,阿弟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会。”
“就算婶子赶我们走的时候,他不在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夏至又问。
“我一定会把他们接回来,然后狠狠教训媳妇儿。”夏青握紧了拳头,气呼呼的。
“可是你别忘了,你有个傻儿子和丑女儿,赚钱也不多,房子小……”夏至继续推演,“傻儿子大了,没有房子,使多少银子也买不来媳妇的。”
“这……”夏青烦恼地挠了挠头,考虑了半晌,才回答,“如果我回家看不见他们,至少会送些粮食来,暗地里送些钱什么的……毕竟是一家人……啊……”
“可是他没有,就连娘亲死的时候,他也没有露面,”夏至知道他说不下去了,“他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夏青无言以对。
“坏事恶事都是婶子做的,得利的却是大伯。大房子有了,傻儿子不要了,恶婆娘也休了,留下丑女儿给他洗衣做饭。他什么都有了。”夏至进一步分析。
夏青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些都是事实,只觉得心底一阵凉意。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
如果是单纯善良的原主,也一定会像夏青这样想,可是夏至不是,她是个有头脑的现代女性,可以置身事外地考虑。
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阿弟,这两天,大伯很可能会来接我们。你会不会跟他走?”夏至习惯凡事做最坏的打算,这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不会。”夏青把小拳头捏得很紧。
“大伯生了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如果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认错,要接我们回去好好补偿,那我们用什么理由拒绝他?”夏至又逼他一步。
“大伯……不会吧?”夏青沉默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
“别忘了,我们靠自己的双手,顿顿都有肉吃哦,”夏至冷笑一下,“我们的陶罐里存了不少钱,我还带你去书肆买书了。”
“……”夏青的心哇凉哇凉的。
夏至笑着揉乱他的头发:“阿弟,你只要认清一点,做人自立自强最重要,认人识人同样重要。我们认识到这一点,心里就会有防备,他就没这么容易得逞。”
“嗯……”夏青的眼睛亮亮的,“阿姐,我们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好。”夏至微微笑。
夏青暗暗发誓,一定会保护草棚和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