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摘了半筐乌梅,还要摘。
“李家婶子,够了,”夏至掂了掂自己的背篓,差不多了,“还要走回去呢。”
李寡妇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傻眼了,来的时候背个空篓就去了半条命,回去的时候可怎么办?
“李家婶子,挑树荫下面走,累了我们就歇歇。”夏至收拾好东西,招呼着。
“省得了。”李寡妇用力一抬背篓,急忙跟上。
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在是下坡路,比上坡省力一些,天没黑就看到了李家村。
夏至抹着汗,刚想歇一歇,没想到李寡妇却超过了自己,快步进了村子。
咦?这是怎么回事?
夏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准备看李寡妇又要闹什么妖蛾子。
李寡妇进了村口就特意挺直了背,走得昂首挺胸,逢人就说:“石头媳妇儿,今儿个,我和夏家大姐进山了,看,看看,我们采了这么多。”
“李平家的,我回来了,还吃了夏家的午饭,哎哟,你不知道啊,那个饭团,还有那个汤,好吃得要命了呀!”
“……”
看着李寡妇四处得瑟,夏至真是既好气又好笑,只是和她上了山,吃了饭,炫耀成这样,至于嘛?
里正夫妇听到了,也出来看,一看背篓里装的是乌梅和熟了的青梅,立刻直皱眉头。
这乌梅和青梅南山上有,李家村的人都知道,也吃过,不管熟没熟都一个味儿,既酸又涩的,谁也不稀得吃,年年烂在山上。
夏家大姐摘这些回来作甚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好意思追着问。
夏至和李寡妇把背篓放到草棚的小院子里,向王家借了筛子和匾,用石头支起来,把梅子都倒在筛子和匾里,这才算大功告成。
李寡妇刚要回去,就听身后传来声音:“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爷爷在发脾气,奶奶在骂人,闹一整天了。”
夏至一看是李寡妇的宝贝儿子李小宝。
李小宝一见夏至,立刻移开视线,不由分说拽着李寡妇就走:“娘,快走,快走。”
李寡妇一脸的愁云惨雾,双脚像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当寡妇已经够苦的了,每天在家里还非打即骂,整天累得像条狗似的,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就在这时,李小宝的爷爷奶奶绷着老脸,提溜着一根竹杖,杀气腾腾地往夏家草棚走来。
李寡妇因为运动量过大而红润的脸色瞬间刷白。
“李家婶子,你不是说家里的事情都做完了吗?”夏至不解地问。
夏至的话音未落,李寡妇还没来得回答。
竹杖刷地打到了院子里,甩出一堆草屑。
第二杖快如闪电,抽在了李寡妇的右肩上,她惨叫一声躲到了夏至背后,尖叫道:“爹,娘,我做完了!不要打我!”
李小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爷爷,奶奶,不要打我娘!不要打她了!不要再打了!”
竹杖声声不停,好几次差点打到了夏至。
以夏至的“懒”性子,完全不想理睬,可是在夏家闹成这样,还差点打到自己,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这就让人生气了。
“二位!要打要闹回你们家去!”
“在我家闹是几个意思?”
李寡妇的婆婆怒气冲冲地挥动竹杖唰唰唰,公公在一旁冷眼旁观。
夏至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不寒而栗,她没有看错,两位老人的眼神冰冷异常,即使李寡妇疼得嚎嚎叫,他们也没有半点不舍。
她知道,李寡妇的公婆并不大,因着平日的辛苦和丧子之痛,未老先衰,四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像六十多岁,都身形干瘦、脸颊瘦削,眼神却冰冷狠戾。
“做完了?!”
“午饭做了?!”
“晚饭做了?!”
“院子打扫干净了?!”
李寡妇的婆婆每问一句,就狠抽李寡妇一下,大有不把她抽死就不罢手的样子。
李家村的村民们听到声音都拢了过来,挤到竹篱外面,探头探脑地议论着。
“成天地不是打就是骂,还不给饭吃……”
“心狠着呢!”
“以前一天给两顿,现在一天给一顿!”
夏至耳畔全是竹子抽肉的声音、李寡妇疼得脸庞扭曲,让人极不舒服。没错,那是李福的家事,其实就是虐待。
李寡妇哀哀地叫,躲在夏至身后。
李小宝不断地替他娘挡竹杖,被爷爷一把拽过去。
唰地一声,夏至伸手挡住了抽狠的竹杖,冽然面对老人的怒视,不紧不慢地开口:“两位,这里是夏家,不是你们李家,要打要抽回你们自己家去。”
“我们教训媳妇儿,干你屁事!”李福咆哮出声。
李福媳妇儿要抽回竹杖,无奈抽了几次,都拽不回来,大声嚷道:“夏家的,还不松手?!”
夏至冷笑:“你们还知道这里是夏家?!”
“信不信老婆子我连你一起抽?!”李福媳妇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拽回竹杖。
“你敢!”夏青生怕阿姐吃亏,操了把大扫帚就冲了出来,忽哧忽哧一通扫。
吓得李福夫妇拉着李小宝连连后退,李寡妇趁机躲进草棚里死活不出来。
“夏家的!她是我家媳妇!不能给你们白干一天活儿!”李福虽然躲到一旁,眼睛里透着贪婪!
“你们搞清楚了!李杨氏自己要跟来的,她说只要供她一顿饭就行,”夏至转身问夏青,“阿弟,是不是这样的?”
“对啊!又不是我阿姐请她来的!”夏青举着大扫帚有些喘,“而且一路上好几个人看到了,本来是我跟阿姐去的,她一定要跟着,我才回家来的。”
“哟!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李福媳妇儿阴阳怪气地哼哼。
“李福家的,你是来讹钱的吧?”李平家的看穿了,一语道破。
“怎么的?让人白干一天活儿不给工钱!”李福媳妇儿的嘴巴狠毒,比李寡妇更胜几分,“夏家的,你这是要遭雷霹的!”
夏至怒极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