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指着胳膊上的青青紫紫,问他们:“这么累这么辛苦的事情,你们想经常做吗?”
王雪川一想到刚才数次脚底踏空,整个人就靠一根绳子维系性命,冷汗顿时倾泻而下,脸色瞬间白了。
夏青一想到绳子勒得胳膊像断了一样又疼又肿,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所以啦,大家都再坚持一下。”夏至苦笑,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拼命。
“省得了。”王雪川和夏青异口同声地应道。
太阳升得很高了,阳光炽热而耀眼,照得断崖上热烘烘的。
休息够了,三人站起来,准备动手。
夏至背上竹篓说道:“川子哥,我们拽你太吃力,不如我下去,你俩拽我一个就轻松多了。”
王雪川苍白的脸色突然涨得通红,大喊:“不行!”
夏青也急了:“阿姐!”
“不要着急,听我说,”夏至把自己的手臂和腿用旧衣服包起来,然后才抬头,“川子哥又高又壮,再下去一趟,我一定撑不住。不能让川子哥有个三长两短的,是吧?”
“还有,川子哥不了解兰花草,让他去挖,不管是挖走的还是留下的,恐怕都活不了。冒这么大危险,挖回去的兰花草都活不了,我们就太亏了不是?”
“川子哥,我学什么都很快,你教我就行。就这么定了!”
三个人争辩了一翻,最后才发现,夏至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顶着烈日,绑着绳索,夏至顺着崖边慢慢往下,在川子预设的地点落脚,再往下……绳索束在腰间和大腿,勒得皮肉生疼,每降下一点,都心惊胆颤。
身体悬空,无法支撑的失重感,每摇晃一次,夏至就忍着心脏跳出嗓子眼的恐惧。
夏至踩空好几次,每次都咬紧牙关拽着绳子立回崖壁上,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往下,好不容易降到了兰花草生长的崖层,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蕙兰,挖一株;建兰,挖一株;寒兰,也不能放过;剑兰也要……一株又一株,夏至隐隐觉得背篓有些重量了,就摇了摇铃铛,很快就感觉到自己在慢慢上升。
烈日炽着皮肤,火辣辣地疼;汗水湿了衣裳又被烘干,再汗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煎熬,都过得如此漫长。
直到太阳向西倾斜,夏至才重新回到断崖边,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激动。
“阿姐,你怎么划了这么多道道?”夏青扑过去,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姐,你不是说什么都一学就会吗?”
“阿姐,都是……唔唔……”夏青被夏至捂了嘴,直瞪眼儿。
夏至悠悠地开口:“能挖到这么多兰花草,值了!好啦,我们收拾东西,尽快赶回去,免得兰花草有损伤。”
三个人忍着一身疼,收拾东西,摇摇晃晃地下山去。
第一次,三个人走了一路都很沉默,没人说笑,也没人玩闹,都咬紧牙关,默默忍受全身的疼痛和疲惫。
每一步都疼得腿颤,每一步都咬牙坚持。
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地挪回了李家村。
正是村民淘米洗菜准备晚饭的时候,看到夏家姐弟和王雪川狼狈不堪的样子,都不由地停了手里的活计。
“啊呀!夏家大姐,夏家大郎!怎么了这是?里正!里正!”李寡妇自从在夏家得了些好处,就此热心得很,“他们受伤啦!”
李寡妇搁现在,就是村子里的活动广播站台,她知道了,很快全村都知道了。
这不,里正被李寡妇叨叨地从自家屋里出来,一看到他们三人,着实大吃一惊:“川子,你们这是怎么了?被人揍了?”
王雪川摇摇头。
“怎么弄得一身伤啊?”李寡妇围着夏家姐弟左看右看,这才闻到兰花的香味儿,惊叫道,“你们去断崖挖兰花草了?!”
里正一听,一个头吓成两个大,不由自主地念叨:“你们真是胡闹!断崖那么危险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摔得粉身碎骨,你们怎么可以私自去那里?”
“啊呀,你们,真是……哎呀……”李寡妇也被吓得不轻,只会一直哎呀哎呀。
夏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乡亲们,谢谢大家关心。”
一句话说完,她停顿了许久,才有力气接下去说:“我们是受了伤,不过没有伤筋动骨。”
里正很是后怕,责备道:“夏家大姐,夏家大郎,川子,你们三人怎么可以去断崖胡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里正没有说下去,因为夏家姐弟是孤儿,他没法向他们的娘亲交待。
王雪川不说话,只当自己是块巨石。
夏至浅浅一笑,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划伤,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温和地解释:“娘亲临走时要我照顾好阿弟,夏家没有地,睁眼就要花钱;川子哥的娘亲急需用钱,他也是赚钱心切。”
一席话,将村民心中的疑问给消解得干干净净。
是啊,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不拼也得拼啊。
村民们各自小声说着话儿,看样子,夏家姐弟真没挣到什么钱,不然这么拼命做甚呢?
“唉!”李平叹气,怎么他家出不了这么能干又懂事的孩子?净出李春梅这样的。
“唉!”里正叹气,夏青怎么不是他家的儿子,这么勇敢又能忍的孩子多好?
里正开口对夏至说:“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受的伤也不轻。这样吧,晚饭你们姐弟俩来我家吃就成了,别再生火烧柴地忙进忙出了。”
夏至眨了眨眼睛,她没听错吧?里正竟然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乐善”之心了?
“来吧,夏家大姐,夏家大郎,快请!”里正是一村之长,管理着李家村大大小小的各种事情。
“里正大伯,阿弟先跟你去。我要回去把兰花草处理一下。”夏至忙背着竹篓往自家草棚走去。